一百五十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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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光和皇后成亲的时候,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皇后能不顾一切嫁给他,他的确感动过。可皇后的父亲看不上他,说话的时候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回门时还狠狠给了他一顿排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颗刺。

且赵敬光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心思内敛深沉,防备心重,皇后同样桀骜难驯,想和他心意相通却不得其法,两个人有了摩擦谁也不肯低头,吵闹成了家常便饭,慢慢地离了心。

而他不知的是,当初岳丈百般刁难不过是爱女心切,想要杀一杀女婿的傲气,免得女儿嫁入皇家受苦。

那时的赵敬光虽然被人踩在尘埃里,可终归是皇家血脉,心高气傲,锱铢必较,曾经得罪过他的兄弟都被百倍千倍地要了回来,皇后的父亲也在他登位之后,多番受到打压,后半生郁郁不得志。

即便如此,他曾经受到的耻辱还是不能消除,所以他对皇后有成见,疏远了她,皇后即使满心酸苦,也不肯低头,反而变本加厉的和他吵和他闹,让他越发难以忍受。

而之后出现的阮红玉,陪他同甘共苦,温柔体贴,包容他,理解他,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有阮红玉,才是那个懂他,爱他,不离不弃的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站在一干皇子中间,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作作有芒,卓尔不群,我心一慌,箭射偏了,落在了你身边的紫薇树上,羞赧地不知如何是好,你回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那一幕多美啊。可经年之后,我们之间,竟至于此。”

初见时他们二人一人站在高台上,一人立在园中,隔花而望,多年之后,赵敬光居高临下,而她卑微地跪在他的面前,乞求他高抬贵手。

人还是那两个人,心却不再是那两颗心。

赵敬光被勾起了回忆,却又很快压了下去,他承认的妻子,只有阮红玉。

“你若从此安分守己,我可以让你终老宫中,至于其他人,与你无关。”原本他打算斩草除根,把皇后一脉连根拔起,却在这一刻被拨动了心弦,说出了他从不会说的话。

皇后的神色一下委顿了下去,却没有再说什么,颤巍巍地起身,留给赵敬光一个伶俜的背影。

赵敬光看着那个缟素的身影,驻足了许久,而背对着他的皇后,神色冷漠,静若深潭的眼中仿佛有一层浮冰。

张岚和文棋在平州前后一共募兵七万有余,还一并接来了秦泰几人,秦泰得知沈独如今的身份,不禁吓了一跳,从前沈独虽然武功厉害,但一身落魄,还以为他是只是个在狗官的压迫下的仗义之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边关的将领,小老百姓心里对高位者的畏惧之情出来作怪,相处难免拘谨起来。

特别是马秀儿,她以前看沈独总是独来独往,还有过要把沈独招赘,让他有得吃有得住的念头,现在回头一看,简直就是丢死人了,一连几天都躲着沈独走,宋瑜瑾问了几次,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逗得宋瑜瑾忍俊不禁,心里对这个娇憨可爱的姑娘,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沈独也看出来了他们的不适,问过秦泰的意思之后,把几人安排在军营里,也没有特殊关照,慢慢地秦泰身上的那股别扭劲才散了。

马宝儿是马家唯一的香火,马家夫妻两舍不得他上战场,但又想让他学点本事,就被沈独安排去了伙房和伙夫学学做饭,气得他哇哇乱叫,倒是马秀儿留在了宋瑜瑾身边和她作伴,宋瑜瑾没事的时候教她识字学琴,倒也其乐融融。

考虑到新丁什么都不会,以及羽林卫驻守京都多年,缺少征战沙场的锋锐之气,沈独把募来的新丁和羽林卫,以及从前的士兵打散,划分新的小队,由老兵统领共同训练,彼此之间又相互对抗,赢者受赏,输者受罚。

一开始许多羽林卫还心有不服,他们各个出身勋贵之家,怎能屈居这些莽夫之下,故而言辞轻视,处处和其他人做对,其他人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出身,来到兵营里就只有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合起明里暗里这些趾高气扬像是炸毛的公鸡似的羽林卫亏吃。

若论作弄人的手段,久居京城的羽林卫哪是这些市井小民的对手,一个个被折腾的如惊弓之鸟有苦难言,去找太子诉苦也只得了一句全凭许将军做主给打发了,他们又找上了沈独扮的许远,沈独装聋作哑,权当听不懂。

被折腾了几天,羽林卫也都偃旗息鼓了,各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训练,太子在校场上查看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派和谐的景象了。

赵明义在沈独的指点下从中挑了五百人,却没有急着把他们单独分出来,按沈独的话来讲,这些人还要再考教考教品性,赵明义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北翟什么时候会再来攻城?”这几天他也跟着沈独了解了一些战况,城外的防御体系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北翟若是再次攻城,说不定能给他们一次重创。

“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北翟人的。”北翟人的斥候说不定在几里外潜伏着,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的,“下一次攻城,说不定他们已经有了防备之策。不过短期之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这个时节,不利于作战,北翟在寒冬腊月突袭边关,看起来声势浩大也只是小打小闹,目的不过是投石问路,等天气暖和了,就不是现在这样风平浪静了。”萧元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沈独却看得更远,他不过是出头的椽子,拿来试尧国的深浅,再过一两个月,真正的北翟大军才会兵临城下。

让沈独忧虑的是,现在萧元恺一颗试水的石头都能带兵近十万,也不知道到时候北翟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许将军是在忧虑北翟的事吗?”真正的许远被关了起来,沈独现在顶着别人的脸,陆楟之还是能从中看出忧色,他敏识多思,在旁边听了这许多,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朝堂之上的人只看到眼前的繁花似锦,怎么会在意这些缥缈无痕的暗流和威胁。”赵敬光告诉太子的意思就是双方暂时僵持,等北翟出招了再做应对,可北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等到北翟动真格了,现在的尧国说不定毫无招架之力。

“将军担心外忧,是因为内患甚重,军队积弱,没有良将精兵,此为一,朝臣管窥蠡测,枕稳衾温,未有未雨绸缪之思,此为二。短时之内,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太难,可如果北翟也内忧深重,还有多少精力着眼于我尧国呢?”

赵明义沉吟:“如今北翟国富兵强,野心勃勃,能有什么忧患足以动摇军心?”

沈独和陆楟之的目光同时投向了赵明义。

赵明义满头雾水,看了看自己,满脸疑惑。

“殿下有所不知,北翟的皇位之争,可比我们这里激烈百倍。”沈独笑笑,真是得感谢北翟那个老皇帝生了这么多儿子,太子的孩子都和赵明义差不多大了,想必也等急了,“要是几位皇子因为皇位斗得你死我活,自然会社稷动荡,家国不安。”

陆楟颔首,看向北翟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熠熠精光:“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送北翟一阵东风,助他直上青云。”

萧元恺刚刚解决了粮草的问题,正筹划下一次的进攻,没想宫中派来了一个监军,手持皇令,自己不得不听命于他,偏偏这个人和自己不是一派,成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管他下什么命令,总要跳出来挑三拣四和冷嘲热讽,和他对着干,导致颁布下去的命令一会往东一会往西,弄得下面的人不知所措,乱成了一盘散沙。

萧元恺写信回去向北翟的七皇子救助,七皇子却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他。

本来北翟皇室几个年长的皇子之间就势同水火,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皇子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成年,前狼后虎,各个都在攒着劲要把其他人斗下去,沈独的人潜入北翟,稍加挑拨,一下子就如火上浇油,几个人之间的表面功夫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七皇子发了狠,满腹心思都用在如何铲去另外几个绊脚石上去了,远在天边的萧元恺早就被他忘到了脑后。

有了监军从中作梗,萧元恺十分的命令落下到实处能剩下五分就算不错了。沈独又反客为主,时不时带着人奇袭北翟边城,为新丁积累经验。还命各小队琢磨袭城的办法,根据给北翟造成的损失的排了名次,做得好的有赏,引得一群士兵攒足了劲,吃饭睡觉满脑子都是想想想,就连做梦也要嘟喃几句。

萧元恺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办法弄得心力憔悴,又有监军在扯后腿,自作主张发号布令,让下面的人分不清该听谁的好,一时间竟有军心涣散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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