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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食周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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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若祗道:“不赞成、不支持反明。”

韩愈轻哼一下,不说话。

郑若祗道:“韩总舵主请允许若祗细解之。‘吃着皇王水土,报答皇王重恩’这是罗老在世时候的一贯主张,我大乘教自机留师太创教之始便秉承罗老衣钵,自然不敢不尊罗老的教导,下从民意,上顺朝廷。上顺朝廷,大明朝就反叛不得;下从民意,这倭寇还有西北的鞑虏自然就成了我大乘教、罗老教的共同敌人。因此,若祗明确提出反倭刻不容缓,反明我大乘教却是不能参与的。方才孙掌门说的就挺好,大同盟的第一件要干的便是反倭,还有反虏;至于大明朝,便是真的该反也应在其次。”

韩愈道:“师妹这又说到反虏上去了?”

郑若祗一笑:“且不说这事,还说大明朝。韩总舵主想了没有,白莲教跟韩总舵主有血海深仇不错,但作为大明朝的臣民毕竟是吃着大明朝‘皇王水土’长大的,不报答大明朝的皇王重恩也就罢了,反明却也是没有道理也不应该的。韩总舵主应该知道不食周粟的故事。当初伯夷叔齐叩马而谏,力阻武王兴兵伐纣,并斥责武王‘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后来武王得天下,伯夷叔齐逃到首阳山隐居,发誓不食周粟,终日采集野菜而食之。将死之时,还作歌说什么‘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最终饿死首阳山。夷齐二人誓死不食周粟以示其气节之高,若祗却不这么认为,天下既然归周,这首阳山上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就是大周天子家的。你不食周粟,到底还是采吃了周天子的野菜,这气节还能高到哪里去?但便是夷齐二人气节不高,也还知道食周粟就成了周天子的臣民,是周天子的臣民就要感念周天子重恩……”

韩愈打断郑若祗:“郑师妹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该歇一歇了!”

郑若祗一怔,正要说话,王直哈哈哈哈又笑起来:“韩总舵主,王某能否见缝插针,趁小机留歇息的机会再说几句?”

韩愈阴沉着脸,粗声道:“有屁放去!”

王直并不恼怒,故意道:“求大同存小异,小机留果然是高人一筹。只是按照小机留的说法,韩总舵主,呵呵,呵呵……好像只能屈居‘小异’了。”

韩愈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是‘小异’却又如何,这是我们自家的事……”

“非也。”王直打断韩愈,“常言道‘物不平则鸣’,韩总舵主遭遇不平事自己不愿说出,王某不妨替韩总舵主说上一句公道话。敢问来此参加英雄大会的各路英雄,你们哪个不知今天的英雄大会是韩总舵主发下英雄帖召集的?凡事总辩不过一个理去,韩总舵主既然是这次英雄大会的召集者,又是武林大同盟的倡议发起者,那么韩总舵主便是无可争议的东道主,是无可争议的‘大同’而非‘小异’,可是有人却硬要喧宾夺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同’韩总舵主才是‘小异’。这是要将韩总舵主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江湖第一大帮白莲教的颜面置于何地?”

王直此言一出,人群里登时一片骚乱,白莲教那边更是传来高高低低的愤愤不平之声。

突地看见白莲教那边的人丛中跳出个人来,大声嚷嚷道:“便是求大同存小异,也应该求我白莲教的大同,否则的话,我辜开山第一个不答应!”

韩愈厉声呵斥道:“退回去!”

辜开山将凤头斧往石矶上一砍,恨恨的道:“总舵主,在这事上,我辜开山听你的,这凤头斧可不一定……”

“你胆不小!”韩愈又是一声呵斥,随即便闻尖啸的暗器破空之声直趋辜开山,辜开山本能的将凤头斧在身前一挡,“呯”的一下震耳的金属撞击声响伴随着四溅的火星,辜开山蹬蹬蹬身不由己后退了三四步。

“是!总舵主。”辜开山再不敢多言,乖乖的退回人群中去。

暗器是韩愈发出的,不过一枚小小的铜钱。但就是这枚小小的铜钱却将素以膂力过人著称的辜开山硬生生震退了三四步,那力道之猛早已超出常人想象。更何况那枚铜钱不过是韩愈轻描淡写般用中指弹出的而已,而且两人之间至少也有百步之遥的距离。

在场的人心头无不猛地一震。

王直也几乎给吓住了,愣了好一会才又恢复常态道:“韩总舵主遭遇了不平,我五峰教就没有遭遇不平吗?非也。我五峰教再是不济,论实力,除了白莲教恐怕还没有哪家敢说能在我五峰教之上的。可是,我五峰教居然连大同盟的创始成员都做不得,请问这可有天理吗?”

五峰教徒众振臂高呼道:“没有天理!我五峰教坚决不答应!”

韩愈道:“王教主究竟意欲何为?”

王直道:“韩总舵主。其实王某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既不想做什么总盟主,也不想做什么副盟主,但大同盟的常务理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吧?”

韩愈哈哈笑了几声:“王教主,这事刚才韩某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休要说大同盟的常务理事,就是一般理事也必须是创始成员……”

王直打断道:“韩总舵主凭什么就剥夺了我五峰教的创始成员资格呢?难道就凭那张所谓英雄帖?如果是的,那么请问韩总舵主凭什么没有王某的英雄帖?”

韩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王教主与韩某人虽同为武林中人却并非同道……”

王直仰天长笑起来:“韩总舵主居然说起同道这个词来!请问韩总舵主,你倒看看那边坐着的几个可都是跟你同道吗?”说着拿手往已经坐回原处的郑若祗方向一指。

韩愈默然无语。

“哈,哈,哈哈哈!”王直又笑了好几声,“要王某说,这里真正能称得上韩总舵主同道的还真不是那些人,而是五峰教的大教主,姓王名直。”

韩愈轻蔑的一笑:“是吗?韩某怎么没看出来?”

王直也是轻蔑的一笑:“韩总舵主嘴上这么说,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吧。韩总舵主一心反明,我王直也是一心反明的,就从一心反明这点说,韩总舵主跟王某可不是同道吗?”

韩愈摇摇头,很是不屑的:“王教主,韩某反明反的只是朱明昏君朝廷,并不反天朝的社稷江山。王教主反明可是祸害的天朝百姓,扰乱的是社稷的安宁。而且据韩某所知,王教主一直以来跟倭寇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你我如此大相径庭王教主居然还说是同道,韩某还真不敢苟同了。”

韩愈一句“跟倭寇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戳在了王直心头的软处,王直的咄咄逼人之气登时收敛了两分:“韩总舵主将王某说的如此不堪?可有真凭实据吗?韩总舵主是鼎鼎大名的盖世英雄,是干大事的,有实力反大明的昏君朝廷。跟韩总舵主比,王某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尔,哪有能力干韩总舵主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就只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给大明朝添添乱而已,而且,而且……从来就不敢祸害百姓,都是,都是……他们官府造的我们的谣!”

王直的几句恭维令韩愈很是受用,语气和缓许多:“天地良心,王教主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想必王教主比任何人心里都要清楚。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又说‘功过是非自有公论’,造谣与否王教主就不必耿耿于怀了吧。”

“到底韩总舵主理解王某难处,王某多谢了。”王直见韩愈如此,趁机道,“韩总舵主,你我在反明这一点上虽有小异但毕竟大同,今天趁此天赐良机如果能结成一个反明同盟岂不更好?”

“哦?是吗?”韩愈好像有些兴趣。

王直反问道:“不是吗?就今天这情势,韩总舵主要想成立一个纯粹的反明大同盟,除了王某还有哪个是可依靠的呢?所以,依在下愚见,他们谁要反倭反虏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咱们两个结盟玩咱们的。韩总舵主就做反明同盟的大盟主,王某跟着韩总舵主做个副手,如果再有哪家英雄愿意跟着咱们干的,咱们就都让他们跟着。韩总舵主意下如何?”

韩愈低头不语,像在思索。

郑若祗看着韩愈,着急的道:“这贼明明是在捣乱,目的是要撕裂武林,人为地将天下英雄分裂两处,韩总舵主可不要上了当啊!”

莫北平也道:“小机留说的甚是,韩总舵主可要三思啊。”

一直未发一言的李普慧这时再也沉不住气:“韩总舵主,这贼口口声声跟你保持一致,其实这招阴毒着呢,不可不防啊!”

邓天崇也说:“韩总舵主,虽说小机留的说法邓某并不赞同,但感觉这贼的说法更不靠谱。王直这贼素来阴险狡诈,手段卑劣,早就臭名远扬,这明明是在挖坑引着你往里面跳啊……”

孙机子离得不远,见韩愈一直不说话,朝他嚷嚷起来:“韩总舵主要想身败名裂,不惜与天下武林为敌就请做你的反明大盟主去吧!从今天开始,我孙机子跟你韩任重各走各的道,永远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走,咱们走!”

孙机子说着,往身后招呼一声,就要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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