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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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只显示了一个字母:‘j’

席寒看了看,指腹向右一划,电话直接被挂了。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清洗键,耳边传来的是细细碎碎的水声,过了几秒之后,电话又响起来了。

席寒正想挂掉,一看名字,是江天。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顿了顿,接通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欢快:“三哥,是我。”

江天年龄不大,自小被江二夫人养得天真,性子很讨喜。

这种天真在江家显得尤为可贵。

席寒挺喜欢他的,自小一起长大的,论血缘的话他们身上还留着一半相同的血,便开口道:“嗯,小天有什么事?”

江天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自家哥哥,面上有些为难:“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席寒直截了当道:“我不回来,你不用替他问。”

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江天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席寒挺有耐心的,他这人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哪怕刚才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现在对江天的口气也称得上是温和:“小天,还有什么事吗?”

江天看着江父摔门而去,现在才松了口气:“没啥事。”他想了想,无奈脑子中空空如也,又不想挂席寒的电话,于是搜刮出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给席寒说:“哦,对了,三哥,大哥可能要离婚了。”

江天口中的大哥是江父哥哥的儿子,前些年娶了个明星,当时还挺震动的。

席寒说:“那太可惜了。”

江天拍着大腿:“可不是嘛,大嫂那么漂亮的,大哥还离婚,他怎么想的埃”

他还没说几句,手机就让人拿去,江瑜瞥了自己弟弟一眼,而后心情颇好的向屋外走去:“席寒,是我。”

江瑜这人心眼多,和他一比江天宛若一个傻白甜,席寒走出厨房坐到了沙发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感叹:“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反问席寒,“你想说什么?”

家里没人,席寒直接开成了免提,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动手剥橘子:“大哥好好的家怎么能离婚呢,两人都有孩子了。”

江瑜轻笑,玩笑一般地开口:“也是,就凑合过着吧。”

话落,两个人都笑了。

席寒和江瑜两人深谙江家门道,他们这个圈子里情爱太少,大多数皆是利益往来,凡事习惯了再三衡量,单二人看来,没有感情就离婚实在是一件太过骄纵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就只有江天觉得两人不相爱会离婚。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还没几分钟,李经又打来了。

今天还挺热闹的。

电话里李经说和席寒去‘在水一方’聚聚。这名字听起来挺文艺的,其实是个酒吧。

在水一方如今还没到营业时间,硕大的空间中只有李经一人,看到席寒来了给他倒了杯茶:“知道你开车来的,今儿不喝酒。”

席寒端起釉色茶具抿了一口:“到底有什么事?”

他眉骨锋利眉尾也是凌厉的微微上挑,这样抿唇垂眸时自有一种清绝之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檐下积雪。

李经目光转到席寒身上,席寒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端着一青釉色茶碗,在这浮夸的酒吧装修风格之下他有些格格不入。

想了想,又摸出一根烟递给他。

席寒接过,垂眸熟稔地点上,他抽烟其实挺凶的,平时殷言声在身边时还能克制一些,如今在外面,便毫无顾忌起来,指间袅袅的靛青色烟雾升起,飘飘然一般向上悬去,席寒抬眸看向李经:“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李经也点上烟,极其惆怅地开口:“你平时也得管管公司的事。”别啥事都交给别人。

席寒有一家设计咨询公司,平时接单小程序搞个界面设计什么的,效益还不错,每年赚个两三百万的。

安城属于二线城市,这种小企业放到大城市里不值一提,在这里还不错,属于小老板了。

席寒长眉微挑,倒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我公司怎么了?”

那么小的一个公司,最值钱的属于当初买下的一层写字楼了,公司加上地皮,算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外加上两辆车,杂七杂八的凑到一块去,勉勉强强才摸到八位数。

席寒特别冷静地算了一下,觉得七位数稳了,八位数还得过上一两年。

李经说:“那些财政人事还有项目啥的,不能都在一个人手里埃”他也是和别人聊起,大家都对殷言声赞不绝口,李经琢磨着这势头有点不太对,公司上下都听殷言声的了,这就有点危险埃

他和这两人都认识,但论远近亲疏,还是和席寒更近一些。

李经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左手端着茶碗:“我也没开过公司,就只有一个酒吧,你知道我当初那个清吧怎么倒闭的不?”

席寒手指点了点桌子,沉声开口:“利润不够。”

“这哪里是利润的问题啊?这是我裤衩都赔进去的问题埃”说起这个李经一下子绷不住了,将茶直接一饮而尽,硬生生地喝出饮酒的架势:“装修宣传啥的不谈,就我为了办证,到处托关系找人情,好不容易把清吧开起后,还没盈利呢采购就在里面贪,他贪就算了,他还拐走了我们财务那小姑娘,两个人合起伙来糊弄我,店长给他们打掩护,我像个傻子一样。”

席寒同手转了转茶杯:“你节哀。”

“不不不,这些都过去了。”李经摆手道:“我开业第三天就有人在里面闹事,两人打架,我到最后赔了近两万,晦气1

席寒凉凉看了他一眼。

李经:“我不是说你啊,你当初揍人自己赔的,还点了黑桃a给我们回回血,我那时就觉得你是个菩萨,单这事我现在琢磨着整个一不祥之兆,直接隐喻了我日后血亏的道路。”

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席寒眼见他都声泪俱下了,淡淡道:“不是什么隐喻,也没有不祥之兆,你那个清吧在大学城,整体消费水平不高,周边一样的清吧有三个,其中一个是连锁的,头三个月先打价格战,他们投了一百万。”

席寒看着一脸肉疼的李经,给对方手里的茶碗添了水:“先投入再回收,对方本来就想逼的你关停。”第一年都是亏,无非是看谁能撑得久罢了。赢了的,后面的路勉强能顺一些。

他手指轻轻地点上桌子,想了想道:“你要是再开十个月,大概就能有回升了。”清吧的前期投入成本都不大,价格战有效但低端,等到营销手段冷却下来,势必要恢复正常竞争,那时候李经的那家店未必争不过。

若是再营销推广,后期追加音乐与网红,形成一个小型的垄断,未必不能冲出安市。

但这话也是只想想,如今店都不在了,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凭空让人心里难受。

席寒想着,轻轻掸了掸烟灰,香烟尾端有一瞬间的明亮,不过须臾之间就暗了下来,只剩下点点星火。

李经叹了口气,用手摸着脑门:“没办法啊,当时我怕了。”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开支如流水还心不慌,都是普通人他没那破釜沉舟的决心。

没烟灰缸,席寒看着烟尘静静落在地上,他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及时止损也好,都是辛苦钱。”

李经点着头,“可不是嘛,我这两年操的心特别多。”他以前没好好学习,刚成年就跟人学着做生意,后来开了自己的店,基本上把心血都投进去酒吧里了,最近才闲下谈了个女朋友。

说着说着,又绕回原来的话题,李经抬头看着席寒,在烟雾缭绕中这人身上有种界限感,有时身上自带一种疏离的感觉,但其实相处之下发现这人很随和,他不放心地叮嘱:“我说的事你要上心埃”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万一以后席寒大权旁落了,到时候怎么办?而且殷言声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两个人认识还带着些别的色彩,万一他日后有了别的心思怎么办。

唇边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尾端,火星有一瞬地乍亮,席寒将烟掐灭:“我知道了,多谢。”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改天再见。”

李经将他送出门外:“行,改天来我这喝酒。”

看着席寒的车没入滚滚车流之中,他才进去。

席寒到公司的时候才不过上午十点,安城二线城市这几年也发展的很好,这一大片写字楼没有空的,如今还没到饭点,楼下的几家餐厅正准备着,他把车停在地下室。

小微在茶水间拿了一包酸奶,想了想又拿了两颗巧克力,正转身离开时就看到技术部长也进来了,双眼放空着在冲一杯咖啡。

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小微喝了一口奶,含糊不清地打招呼:“部长好。”

乔飞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样,整个人机械地冲好咖啡后直直地往嘴里灌,三口下去一杯就空了,口中的味道很醇也很苦涩,直凌凌地下去后才神魂归位了,他这才转头看向殷言声的助理:“你好。”

有气无力,一副被工作掏空了身体的样子。

小微莫名地竟然有些同情,程序员工资高但加班强度也大,哪怕是在这小公司有项目之后也忙得够呛,一时之间有几分物伤其类。

她说:“部长你要不喝口奶歇歇。”这个如喝水一般喝咖啡的架势怪吓人的,长此下去身体也撑不祝

乔飞揉了揉额角,自己取了一盒酸奶,他没用吸管直接撕开仰头喝了一口:“我是该好好奶奶自己了。”

小微拆开巧克力自己咬了一口,咯嘣咯嘣地嚼:“部长你们最近挺忙埃”公司技术部应该是最忙的了,最容易加班的部门。

乔飞看了她一眼,苦笑着说:“我们什么时候不忙。”他用手摸了一把头发,忧心忡忡地开口:“我觉得我以后得植发。”

只要加班就脱发,他现在赚的都是日后植发的钱。

小微有点想笑,却觉得不礼貌,她忍住笑意道:“不一定,经理就经常加班,头发很茂盛的。”

这年头人都说狼性文化,暂且不提公司够不够狼性,反正经理殷言声自己是足够了,这人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工作上不允许自己出一点纰漏,有时候一个程序写下来,乔飞觉得没问题了,殷言声那一关过不了,他觉得不够完美。

殷言声本来就是学这个出身,项目下来了和大家一起做,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公司现在接的项目越来越大,这离不开殷言声。

想到这儿,乔飞道:“我哪里能和经理比。”他抓了抓头发,“经理打上学的时候就很优秀,年年奖学金得主,收情书被告白在表白墙求捞那更是家常便饭。”只是殷言声一直没理罢了。

小微点了点头,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都是优秀的。

乔飞把酸奶喝完,幽幽地走到茶水间的台球桌前:“你呢,助理这活感觉怎么样?”

小微:“我觉得还好。”她看了一眼技术部长,轻轻扬了扬唇:“经理人很好的。”工作上严苛了些,但绝不是一个会给别人挑刺的人,只不过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这种名叫‘愉悦’的情绪。

但其实殷言声此时就很高兴。

席寒刚进办公室,就一眼看到自家工作的小朋友。

殷言声书桌是东西走向,身侧就是落地窗,上午的暖阳透过玻璃洒进来,那些透亮的光线自他发顶倾泻,辗转过周身而后逶迤到地上。

席寒敲了敲门,殷言声头都未抬只说了一句‘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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