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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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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胜负手立在她对面,久久无言。

她为报恩与丈夫自相残杀,没什么不可;凌肃为母亲报仇,与恩人自相残杀,也没什么不可;他为了保护在意的人,致疯淑妃,圣上因为疑心淑妃不轨,便一心要铲除那个男子……淑妃因为圣上杀害她师兄对他怀恨在心……所有人都曾无辜无奈,所有人好像都没有罪,但命运就像一个天大的圈套,谁都知道,偏偏谁都逃不了。

“是否直到将我打入泥底,你才满意?”凉胜未等到她回答,自嘲地笑道:“好,明日我便向圣上请命,废除我定国公头衔,贬为庶民,她们几人愿意跟随的,咱们回老家种地,不愿的,便分些家当自谋去处。而你……”他背开身去,沉重地闭上双眼,拳头微微握起,“必须从此消失。”

……

凉陌川“纵马”过度,在凌肃之前睡了过去,已到丑时,寝殿内外万般寂静。

她睡的极香,梦里她皱眉头噙微笑,还时不时咬咬手指呢哝两声,凌肃就那么枕手看着,忍不住拂过她挑起的眉头,从眉心至眉尾,一点点地平抚过去。

“天生是个不安分的夜猫子,这样闯进来,着实叫我心慌呢。我对你爹做了那样的事,当有一天你清醒了,会怎样看待我?会不会杀了我?可即便你不原谅,我也必须给娘一个交代,这是一个做儿子,对此事起码的态度。你啊,傻了真好,不用再劳神这些,但你放心,即便报复你爹,我也有个分寸的。”

脚步亭亭而来,挽心走入内室,恭敬地站在床榻前,机灵地审视主子眼色,“禀殿下,一队侍卫去府外捉蛐蛐挖蝉了,完不成任务真要杀头么?”

凌肃一声失笑,“此事娘娘说了算,本王不操心。”

淑妃连杀只蚂蚁都不敢。

嗫嚅半晌,挽心又道:“殿下恕奴婢多嘴,世女深夜在此不合适,若叫人传了出去兹事体大,还是快些送走的好。”

“多谢你出手,不然叫常青发现了,指不定出什么大乱子。”凌肃曲膝坐起,顺手掸了掸睡皱的袍子,目光清亮地看向挽心,“在这王府内,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现在王府护卫规制初定,我的人须得些时候才能慢慢渗入进来,在这最初期,可要辛苦你了。”

挽心蹲福道:“殿下言重,奴婢承蒙殿下相护,若不是您力争,奴婢还被干爹罚于苗圃做苦工,又岂能服侍殿下左右,与殿下一荣俱荣?”

凌肃一笑应对。

次日,凉胜的请辞奏折上达凌南,留中。

早朝上,凌肃当殿呈请圣上削去凉胜定国公头衔,文涛首当其冲附议,接着,有近四分之一朝臣附议,圣上大怒,喝了一声“此事朕自有打算,众卿不得再提”,退朝而去。

临走时丢给凌肃一个气恨眼神。

御书房,侍卫宫人及婢子们退避三舍,凌南有话与凌肃密谈,一干人等不得靠近。

只有父子两人的御书房内,气氛紧绷如随时会断的弦,凌肃俯首跪在正中,无人可见他牙关紧咬,虽万般纠结,终要走出这残酷一步。

他不说话,只听着上头龙威赫赫。

“近来凉胜屡遭人弹劾,朕护他至今,昨日顺你的意削了他的职,算是给他一个教训,敲打他今后行事当洁身自好,没有左相之权,也是避免将来江微被捕他鼎力相助。你当朕不知西施楼之事后由少钦司接手,与他无关么?凉胜政敌们自然要装作不知,好落井下石,朕以为你参奏凉胜,是想以进为退,看清朝臣动向,查看国公一脉忠诚,咱各有所得。可你今日,提议废黜定国公之衔是何意,为何事先不同朕商量?”

天子有天子心思,宠一个人久了,便要为他制造事端,予以他打击,好让他将来办事更小心谨慎以、尽职尽责。再则凌南也有看凉家父女不顺眼的地方,便趁机大棒加身解解闲气。在凌南的以为中,凌肃此举的用意是查探凉胜在朝一脉的虚实,算是对凉胜的一种刺探,政敌们可不管他父子玩什么把戏,该踩就踩,将碍眼的大石头撬开便好,损一人,三方得利,大家何乐不为?凌南哪里敢想,凌肃一向与凉胜交好,处处恭敬着保护着,突然对付凉胜的真正的用意,竟是实打实的报复。

“凌肃啊凌肃,你可知国公一倒,将会损失你多少势力?昨日朕收了左相金印,今日便出事端,与他走得近的,经他之手提拔的,他予以恩德的,已经有人在对他们下手,罗织罪名无事生非,企图将他们斩草除根……”

“父皇恕罪,”凌肃打断凌南的话,一抬头漠漠地说道:“父皇不用担心,儿臣自有儿臣打算。儿臣以为,这是将凉胜私底揽进儿臣囊中的最好机会,让国公一脉,成为盛王一脉。朝臣们都那么回事,望风做人,只要他们不想离开朝廷,便会寻个主子依附,国公的门生为了避免五哥七哥的人马穷追猛打,目前最好的办法便是加入一个阵营,而他们素来与五哥七哥对立,以国公马首是瞻,与五哥七哥结了太多的怨,依附他们不仅不会受到重用,反倒会受猜忌。儿臣只要在他们焦头烂额时拉他们一把,即便他们会有人怀恨儿臣对国公所为,也唯有与儿臣一脉。再说,儿臣虽想拉凉胜下马,但私下仍有情分,国公知道怎么安排善后。再有,父皇您看出儿臣是投国公之石,问诸臣之路,父皇皇恩浩荡,我朝人才济济,国公门生中,想必也有人与父皇同样看法,若众人知儿臣在试探,只会与儿臣更加齐心。”

凌南大气一抽,想不到凌肃小小年纪已有这般见地,凉胜果然慧眼识人。

“可你今日,为何还要奏请废黜凉胜定国公之衔?朕已停了他左相职权,国公头衔是朕感恩他为国建功的奖赏,以励万民为国效忠,是为举国表率,昭示我皇室恩泽,非大错不可轻易剥夺。凌肃,”凌南阴沉地向他一指,“你到底意欲何为?”

凌肃眼底一深,手指渐曲,抠在了地砖缝中,淡淡道:“身在高位不胜凄寒,国公操劳十几年,也是时候退出了,他只有退出,才能在种种纠缠中得以全身。父皇疑心他,五哥七哥党翼无不想置他于死地,江微在逃,他仍念着旧情,无视世女为他而与师父决裂的苦心,他若要保下江微事情又如何?所以他必须走,为了他,为了凉陌川。”

这么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凌南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凌肃接着道:“若父皇担心他削职后,人身安全无法保障,只须下旨,令他永世不得再涉朝堂,不得参议任何政事,使他的存在对政敌们失去意义,如此,必不会再有人对他下手。”

凌南看着埋首的凌肃,不知因何,觉得胸膛一凉,像一块冰,一点点从那儿蔓延过去,为儿子今日的决然,为他清醒至冷酷的思维。

且当凌肃的所为是想保护凉家,保护的方法有许多,他偏偏选择了最干脆激烈的一种,凌南相信凌肃确实是在保护凉家,因为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或者,凌肃打压凉胜,为的是夺下凉胜手中的人脉,再次立威于朝堂?不会,做父亲的,更不愿相信是这十年的成长,改变了幼时善良纯厚的儿子。

所以在凌南的认知中,凌肃此举的确、也必然是对凉家的一种保护。

可凌肃心中苦处难言,他为替母亲报致疯之仇,不惜动了他敬如父亲的恩人与师长,用恩人一手培养出的审慎头脑,计划着亲手将恩人从云端打入深渊。

他与凉陌川本就不被祝福的缘分,或许从此,便断了吧。

他深深吸气,压下胸中激荡的苦意。

“定国公之衔不可废。”凌南眉头稍立,似在忍怒,“你若再擅自提议,朕可不饶你。”

凌肃迟疑一下,顺从地应声“是”。

“自作聪明,真想赏你一顿好打。”凌南自认为谈话该到了尾声,悻悻执起案上一份奏折翻看。

凌肃一抬头,可能是瞠目的幅度太大,无意瞠痛了他受伤的左眼,几乎下意识“哎呦”一声,捂了捂伤眼,小表情好不无辜,“父皇要罚儿臣,儿臣恭领便是了。”

凌南的眼光直直落在了凌肃的乌青眼儿上,“忘了问你,眼怎么了?”

“儿臣不止眼睛,脑袋上还有挺多,覆盖广泛,分布均匀……母妃说儿臣像释迦牟尼……”

“问你谁打的啊?”凌南白他一眼。

凌肃如实回道:“国公家傻女儿。”

“哦,”凌南目光又勾了回来,眼看奏折,状似无心地道:“打得好。”

“……父皇圣明。”

未时,盛王府暖阁中刚上席,凌肃扶淑妃入座时,常青来报:“世女求见。”

凌肃坐得八风不动,只轻巧地睨了他一眼。

常青面露局促,抱拳俯首。

“本王恕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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