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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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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害太子大案暂未发落,仍在紧张地进行之中,就在凌南亲临盛王府这日下午,即圣上与淑妃会面之后,国公一案宣告结束,凉胜无罪开释,恢复定国公封号,赏赐千金聊以慰籍。

短短时间,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并行,事出如疾风起,落幕如风过境,几乎能看出圣上处理事件时的潦草痕迹。他这么急着了结案件,平定朝局,仿佛在预示一个不好的消息。

圣上病危。

少钦司大狱中充斥着铁链、皮鞭、呵斥与哀号,过道中,书情蘑菇两人抬一只担架,担架上躺着无所事事的凉胜,担架旁抱怀站着凉陌川与一条棕色大狗。

“汪!汪汪!”小红对着一间牢房大叫三声。

凉陌川拍拍小红头,危险地笑道:“国公不喜欢你,很想吃你的肉。”

“汪汪,呜呜……”小红大感受伤,可怜兮兮地往主人怀里钻。

凉陌川又说:“有一个坏人,打断了你国公大人的腿,你想不想为国公报仇,讨好他?”

“汪汪!”小红想巴结凉胜想疯了,有这好机会它怎能错过。

牢房内,手脚都上了重镣的夜叉一脸狰狞,既恨又怕,“凉陌川你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此事内幕的,你公然陷我入罪,不怕玩火自焚么!此事圣上未下定论,你敢动我?当少钦司是什么地方!”

“你这副怂样儿还嘴硬呢?”凉陌川手掌一翻,指间多了一把钥匙,她眼神阴鸷,轻轻扫过夜叉疤痕长长的脸,“你牢房钥匙我都有了,你还不明白么?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即便我弄死了你,明早慕晨递向圣上那儿的奏折上,也只会写下畏罪自杀四字,这不是你向来的手腕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觉得滋味如何啊?”

夜叉拼命挣脱着铁链脚镣却无济于事,恼得双目暴起,恶狠狠骂道:“你个疯子!你敢动我一下,你也休想逃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为何要后悔?后悔什么?”她慢悠悠打开牢门上的锁,还一边与小红你来我往对眼色:“乖啊,待会有肉吃喽,别客气啊……”

“你给我走开,你居然敢放狗咬我,你好大的胆子……”夜叉满眼恐惧,不停向墙壁退去,他们少钦司京察库中有一批凉家档案,关于这条棕色狼犬有不少描绘。小红进入国公府之前,曾在大街上咬死过它的主子,还是在它尚为幼犬而且身受重伤时,如今小红长得高壮,凶猛程度不言而喻,夜叉手脚被缚,还在一个狭小空间,活活被咬死都有可能。

牢门开,小红目露凶光,一步步逼了过来。

夜叉见死到临头,语风再也强硬不来,磕碜巴巴说道:“你不要一时冲动,袭击朝廷命官是重罪,你可别为了一时意气,犯下大错啊!”

“小红,不要跟一头畜生客气,等你咬完了,我带你回国公府接着吃香的喝辣的去。”

“汪!”

“慢着!”夜叉一声暴喝,小红果然应声停下了脚步,呲牙咧嘴地对夜叉做出凶状。

夜叉一见奏效,侥幸地扯开一个狰狞笑容,“就说你们不敢,你知道我身份特殊,动我,他不会放过你的,呵,呵呵……”

“是么?”凉陌川啧啧摇头,满面同情,“小红见你太丑,下不去口罢了。”

夜叉表情更恶更丑,顿时火冒三丈:“你最好识相些,在招惹我之前,还请你想想我身后站着谁!”

在夜叉话落后气氛瞬间冰凝,书情、蘑菇抬着凉胜,在过道中一脸茫然地看着牢房内的夜叉;凉胜眨眨疲惫的眼睛,开始闭目小休;小红蹲在夜叉面前,含涎三尺像在注视一堆丰盛的晚餐;凉陌川眼皮朝上一翻,抱着怀继续杵着。

“本王不知你身后站着谁,但请你看看,她的身后,站着谁?”这一声传来,听似语气轻淡,却带着压迫灵魂的王者霸气,轻描淡写间,透着令人难以抵抗的威凛气息。

夜叉再一定睛时,便见凉陌川身后多出一个人来。

他貌似谪仙,清俊绝伦,他眼神清亮,甚至面含几分笑意,乍一瞧挺有些人人可近的亲和力,但亲和不过一眼,再看,便可见他眼底透骨的冷意,比常年不化的冰山更加冷冽。

凌肃的一句话唤醒了夜叉。

夜叉心头一沉,看了看众人神色,他们每个人的眼光都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笑话,他突然明白自己将彻底成为当权者们的牺牲品,圣上不会保他,无数人想将他一脚踩死,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他才是最渺小、最不值置喙的人。他傻笑一声,滑坐在墙角,眼神空洞,已不再妄图反抗。

“汪!汪!”小红起身,雄姿英武地向夜叉走去。

“会不会太残忍了?”凌肃搭在凉陌川肩头,不好意思明示他圣母心发作,自说自话着。

凉陌川嫌弃地剥开他手,“你可以捂上眼睛。”

“夜叉注定要死,我只是不想你脏了手。”凌肃不安分的手再次搭上。

“这等败类,应该千刀万剐。”凉陌川再去抹他的手时,发现这只占便宜的手居然生根一般,牢牢粘在了她肩上。

“嘶——”犬齿扯破夜叉囚衣,利爪下划开道道血痕……

“小红是你爱宠,你怎么舍得它吃败类的肉,我声明我没有为这该死的求情,纯属为小红不平而已。”凌肃声音诺诺,一脸惧内的窝囊相。

“啊……啊——”夜叉在小红的爪牙下惨叫连连。

“夜叉构陷他人时是怎么对待那些无辜之人的?他手上冤魂无数,这种人,就该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仁慈二字若可以成为恶魔夜叉的馈赠,即是对所有心怀善意的人们最大的侮辱。”凉陌川甩开他的手,掉头便走。

“诶等等——”

凌肃刚刚迈步,便听担架上的凉胜慢吞吞开口说话:“小红啊,老夫请客带你去吃酱肘子怎么样?”

先行一步的凉陌川脚步未停,嘴角却在暗影里轻轻掀起。国公一生骄傲,在夜叉手上栽了那么大跟头,对他的折辱不言而喻,想拔除他这段地狱般回忆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就得让他对夜叉释怀。

现在看来,她应当得逞了吧……

“今天父皇去府上与母妃在暖阁近两个时辰未出,”凌肃跟上她,眼神显得复杂与惆怅,“没人知道那一见的沧海桑田,没人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那一面过后,父皇当场宣布释放国公,追封师父为天朝圣僧,可见这一面,冰消了他们长达十一年的宿怨。”说着,他神色黯然,“我当初在师父遗体前许诺,要为他的死向父皇讨个公道,还曾怨恨国公不该写信通知他那件事,若不是那封信,师父就不会用自杀来保全我们。可如今啊,要我怎么去讨这个公道?又要向谁讨呢。在我为国公能顺利脱身、为父皇母后冰释前嫌而感到欣悦时,师父就孤独地站在我良心的投影里。我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似乎谁都没有让他死,又似乎是所有人联起手来,推他入必死的深渊。有几天我总忍不住去想,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谁,是谁在他身上加上了那么沉重的负荷,又是谁添了最后一分重量,将他的脊骨折断。为什么我们每个人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便要造成那样惨重的牺牲,这是谁的错呢?”

凉陌川停步看他,眉头微蹙,觉得他太过敏感,矫情地如同一个中年怨妇,发着毫无意义的牢骚,可是又在突然间发现,这位中年怨妇的牢骚,道出了身在此位、身在此世,最深、最痛的无奈。

“是不是与你最初下山历红尘时,摩拳擦掌想大干一番时所感觉到的世界不同了?”凉陌川握着小拳,杵杵他肩膀,每杵一下,便郑重地与他说一句:“我们认为对的事,触犯了别人利益,别人的利益,可能是他个人的得失,他对家人或更多人的在意,也可能是他自私的一个错以为,一个举手或蹙眉。”她眼光落在自己的拳头上,笑着说道:“你瞧,我打你是我错,可我还怪你的肉太紧实,骨头太硬,硌得我手疼。”

他偏头在她手上一瞧,蹙起的眉头不曾放开,不知是嫌她力气大了,还是费解于她的比喻太生硬,令他不得要领。

凉陌川一掀眼帘,慧黠双眸望进他的眼中,安静地凝视良久,她忽然笑了,拳头停在他锁骨下不动,五指虚虚张开,似要抓住什么,却在即将握起时踌躇放手,不舍得就此离去,手指下滑时,还顺便为他整整打皱的前襟。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看在凌肃眼中,尽管她做得那样无意,在他看来,她的每一个抬手、停顿,都牵动他的心随之一紧。

“心怀天下的人,就不要纠结于这些小事了,如果用少量的牺牲能获得巨大的利益,牺牲一下,也不无不可。”她眼神茫然,像在说着自己的心事,“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就算他并没有伤害过谁。而有些人,却错于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错的那个人,这即是那人的错。并非错与牺牲成正比,谁说错了一定会付出代价,谁说做对了,就会得到奖赏呢?也许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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