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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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泽来到病房外,房门没关,两张床位空着一张,南意奶奶被安排在里侧靠床的那一张床位,从他的视线看去,能将病房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

一个染了黄发的男生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小声和南意奶奶说着话,而南意坐在另一张空床上,背对着房门。

只听到那个男生和南意奶奶的声音,南意很安静。

莫名的,程一泽似乎能想象此时背对着他的南意是怎样的表情。

虽然她在沉默,但他觉得她的脸上应该是微微带笑的那种。

而正和南意奶奶说话的男生,看衣着打扮,不像正经学生,更像是经常在街边看到的小混混。

程一泽蹙了蹙眉,抬手敲了敲门。

黄头发的男生听到敲门声,下意识看向门口,似是疑惑,这时南意扭头,看到程一泽面带微笑拎着果篮进来。

南意一怔,脱口问,“你怎么来了?”

程一泽只朝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从黄发男生身旁走过,走进两张病床间隔的空隙间,刚好在南意面前站定,将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不等南意奶奶问,他很有礼貌地微笑着介绍自己。

“奶奶,我是南意的同学,来看看您,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南意奶奶很高兴,慈爱笑着,“小意的同学,谢谢你啊,大老远还来看我,太麻烦了。”

“不麻烦,如果南意早一点和我说,我早就来看您了。”程一泽始终面带微笑,模样很讨喜。

看奶奶连说了三个‘好’且笑得很开心,南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南意腹诽,程一泽还真是说谎不脸红的那种厚脸皮了,什么叫她不早一点和他说,她和他中午才认识的好不。

说谎欺骗老人家,他良心不会痛么……

黄头发的男生盯着程一泽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心虚低了低头。

奶奶高兴,叫南意拿凳子给程一泽坐。

程一泽笑着说了句‘没事’就在南意身边坐下了,两人坐在一张床上,南意浑身不自在,但也不能开口撵他。

“奶奶,他是程一泽,是韩医生的儿子,我和他在一个学校。”南意言简意赅介绍了一下程一泽的身份,没告诉奶奶她其实今天才和程一泽认识。

听到程一泽是韩医生的儿子,奶奶显得有些激动,南意眼疾手快按住奶奶的挂水的那只手,语气略带严厉,“奶奶,别乱动,一会儿跑针了又该叫医生来重新扎针了。”

奶奶笑着,没有反驳,目光就没从程一泽身上移开。

“这孩子和韩医生长得真像,可俊了。”

“奶奶您过奖了。”程一泽应对自如,脸都不红一下的。

南意:“……”

自程一泽进来就没说话的黄发男生悄悄给南意递了个眼色,南意会意,对他说,“晓辉你先回去吧。”

周晓辉顺势起身,和南意奶奶道别,“奶奶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您。”

奶奶微笑点了点头,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骑车慢一点。”

周晓辉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程一泽看着周晓辉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和南意奶奶说了会儿话,程一泽说他妈妈叫他来带南意去吃饭,南意想拒绝来着,但奶奶很高兴,催促他们赶紧去。

南意不好说什么,和程一泽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不说话很尴尬,南意下意识抬眼时发现程一泽盯着她,以目光审视着她。

“看我干嘛?”她没好气白他一眼。

程一泽忽然笑了,“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男生我见过。”

果不其然,见南意面色微变,他又继续说,“就在今天中午那一班公交车上。”

他记忆力很好,况且那个叫晓辉的顶着那一头黄毛实在是太惹眼,他有些印象。

南意刚要开口,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她只好闭嘴。

程一泽也识趣,没再说什么,等到了一楼走出电梯后,两人并肩朝医院的后门走。

医院后门出去有很多家小吃店。

路上行人上,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但气氛仍然是安静的。

天色已经暗下,路灯亮起,黄昏的光打在两人身上,柔柔的,有几分安详,南意微微歪头看去,不经意入眼的是俊朗几近完美的侧颜,令她微怔。

灯下看美人,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程一泽察觉她的目光,偏头看她,微微一笑,“我在等着你坦白。”

南意微窘,耳朵发烫,好在有夜色遮掩,她还能保持平静。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我替晓辉向你道歉,你的手机确实是他拿的。”

南意除了道歉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解释好像是多余的了。

程一泽敛了笑,眉眼疏淡,“又不是你做的,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

南意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人太难缠且不好糊弄,表面上瞧着温良无害,其实不尽然。

笑面狐狸一个,不好应付。

“确实是我该向你道歉,晓辉他会做这样的事其实和我有关,手机我还给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追究他……”

有些事她难以启齿,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手里紧紧捏着两张纸币,这是她仅有的伙食费了。

贫穷写在她脸上,她并不觉得丢脸,只是这时候在程一泽面前说出来会觉得难堪。

奶奶住院,她把卡上所有钱都取出来了,可还差四千,是周晓辉去向别人借来给她的。

她不仅欠周晓辉的钱,还欠了人情。

周晓辉以前确实有过小偷小摸的行为,但已经洗心革面,今天又犯,大概是因为想拿程一泽的手机去换钱还债。

归根结底,周晓辉会做那件事,还是因为她。

程一泽看出她是真的有难言之隐,虽然疑惑,但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被人知道,他不是咄咄逼人的那种人,她不想说,他就不问了。

“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是你的朋友,以后我不会再追究。”

有些事,他可以自己查。

“谢谢你。”南意真心致谢,她不想欠别人的情,但似乎一直在欠着。

信封里的钱是老师给的,那时奶奶的救命钱,她不能动,也不会动。

兜里只有两张被她捏得褶皱的纸币,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顿饭钱应该是够的,学校给的一千五百块奖学金她充了五百在饭卡里,剩余一千要留着等奶奶出院给奶奶做生活费。

奶奶的退休工资和养老金还有半个月才能取。

欠晓辉的钱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

再三斟酌后,南意还是开口了,她说,“这顿我请你,当做感谢。”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自己听着也觉得这话不中听。

程一泽脚步顿住,南意忽然胆怯了,低着头不看他。

沉默片刻,程一泽伸手摸摸她的头,在她惊愕抬眼看他时,他轻笑,“盛情难却,那我不客气了,一会儿你点菜。”

南意心下涌起一股热意,很陌生的感觉,眼前这个人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却平易近人,就算是她这种别人眼里很难相处的人,他也没有半分嫌弃,没有让她难堪。

她穷得只剩下可怜的自尊心了,他大概是懂的。

两人进了小吃店,菜是南意点的,可最后她口袋里的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仍在她口袋里。

在她点完菜后,程一泽才起身去点给他妈妈打包的菜,而后把账结了。

两人回到医院,上了六楼,程一泽拎着餐盒去值班室,南意回了病房。

在韩医生动筷时,程一泽忽然问,“妈,南意奶奶的病严重吗?”

韩医生看了儿子一眼,低头吃饭,口齿有些含糊,“南意是个坚强的孩子……”

程一泽又问,“到底是什么病?”

自己的儿子骨子里的固执,她何尝不清楚,韩医生咽下口中的饭菜,轻叹,“经我手的病人还能是什么病……一年前病发时才发现的,当时做了手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承受不住第二次手术,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少见的奇迹了,至多还能撑半年。”

听后,程一泽眼前浮现的是女孩儿倔强咬唇的模样,不由得心口一堵,他低声问,“南意知情吗?”

“从一年前到现在,小意是唯一出现的家属,今天她姑姑姑父来了,可一听说费用还没缴清,跑的比谁都快……”韩医生又扒了一口饭,抬头看已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儿子,语重心长说,“在学校你要多照顾她,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妹妹么,我觉得小意就很好。”

程一泽点头,漫不经心应声,“我知道了。”

这时候,他大概明白了南意身上那种比之同龄人多出来的沉寂感是因何而来了。

原来是因为她早已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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