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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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怀里的小猫颤了一下却未说话,他抚抚她的头。

“不乖乖待着又想跑哪里去玩?嗯?”

希音先是一愣,紧接着浑身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喜悦,圣神声音再次恢复往日温柔,她心情莫名又雀跃起来,一丝甜味沁入心脾。

最后所有的心情却皆转为委屈。

为何他不想见她就可拒之门外,待想见她时又可随时找到她,如此反复也便算了,可他无论做甚都会紧紧牵动她的心是何故?

委屈之下做出的举动,就是向正抚着她头的那只手狠狠挠了一爪,京墨未防她动作,一时吃痛时手稍微松了劲,希音趁机跳出他怀,跃向墙头佯装晒太阳,尾巴尖一甩一甩。

只是掀起半截眼皮偷偷看他一眼,那双被她垂涎许久的手,三道细长抓痕触目惊心。

心里有丝后悔,但已无法弥补,干脆忍着难受逃避现实,不再多看他。

京墨先是一愣,后不禁笑出声,小猫终于难得的与他闹了脾气?

傻乐着的圣神欲凑近她哄哄,谁知还未走向墙头,希音已知他要作甚,三两步跃向屋顶至高处,继续假寐。

摆明了今日并不想理他。

京墨反倒笑的更开怀,施了法令她定在原地,纵身飞向屋顶抱在怀里摸头。

希音:“……”本君迟早有天要秃顶。

“生气了?因我近日冷落了你?”

她在被京墨抱进怀里时就已解了定身,既已落他手也懒得再跑,顺从趴着,不置一词,只盯着面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背上,三道抓痕已渗了血珠。

心底愈发愧疚,装作不经意状伸出前爪趴在他手上,爪下肉垫轻轻压在抓痕上,暗中施法疗伤。

故也并未发现,向来高高在上的圣神在她面前已改了自称。

京墨对她的小动作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嘴角弯的高高,眼底愈发柔情。

他轻声道:“抱歉,前几日我的确心情烦闷,并非与你发火。今日你至玄参殿寻我时恰巧我有事。”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我怎可能会将你拒之门外?”

希音其实也未有甚想法,不过是有些委屈罢了,如今见他耐心解释给她听,那股郁闷之气早散了,端了半晌架子,终抵不过心底呼之欲出的欣喜,低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京墨被她软软的毛蹭的心都化了,忍不住收手将她抱的紧了些,道:“方才欲去哪玩?找金乌撒气?”

希音嘟囔:“才不是,方才拦我数他坚定,一副只要我敢进去他就敢撞死的模样,才懒得找他。”不经意间,她的自称也跟着京墨变了,两人关系无形中靠的愈近。

“我欲去天缘阁一趟散散心。”

月老?

京墨眉梢扬起,他的小猫难得开窍、知道去找月老了?

他笑道:“看来我回来的赶巧了,月老不在天缘阁,你去了也是扑个空。”

“不在?那她去了何处?圣神怎的知道?”

“前些时日月老有根红线牵到了地府,她的性子你也清楚,九里明与她就似水火不容,两人正在地府僵持着,已有许多时日。”

希音抬头,道:“九里明?这两人怎么……”

她突然笑了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月老牵尽九州红线,却独独未看清自己的吧。

烛照殿一众侍卫敢看不敢笑,自家圣神毫无形象坐在屋顶抱着猫,原因就是哄媳妇,传出去有人敢信?

人人通透,迷的永远是当局者。

氛围一时暖融融,希音斟酌良久,还是狠心打破。

她故作语气平淡,问道:“圣神可是去了锣山?”

京墨一愣,他自道掩饰的并无破绽,甚至考虑到她嗅觉灵敏,来见她前特地沐浴换了身衣服,身上绝无半丝锣山湿冷之气,小猫如何得知?

她笑道:“在南国时赵叁说的话,绝非一个凡人所知,且当时现场有轻微妖气,不用猜也知是谁,今日去玄参殿时,金乌和侍卫强硬阻拦也让我多了丝疑虑,若非你不在殿中,且不想让我知道行踪的话,他们何故如此?两桩事看似毫无关联,但放于一起也倒无甚不妥。”

“我说的可对?”

京墨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你呀,该聪明的时候怎就一点都不通透呢?”

她疑惑望着他,被他狠狠揉了两把脑壳,才听他道:“是,我去找了她。有件事从未与你谈及过,几万年前我曾放过她一命。”

*

细细听完那段故事,希音难得陷入沉默,她倒是不知还有这层故事。

但落葵绝不止这一件,她对凡人有股比自己还盛百倍的厌恶,应当在屠村之前,她还遇到过一次或几次类似之事,只是希音不知道罢了。

她道:“落葵可有跟你说过我的事?”

“并未。”

希音跃出他怀,尾巴一甩化作人形,抱膝坐于他身侧,道:“可想听我讲个故事?”

京墨看着她敛去往日俏皮,挂上本不属于她的重担时,心疼的想抱抱她。

“圣神对‘斗米恩,担米仇’可有过更深的认识?”

她目光悠远,似穿过数万年光阴,落在那个算不得多富裕的小山村。

有一七旬老者,无妻无子,曾是村内一教书先生,因年迈退休于家中,村民皆唤他徐老。徐老闻名村内外的,不止是他学识渊博育人无数,更被人连连称赞的,是他的乐善好施。

作为村内唯一一教书先生,理应该日子过得富富裕裕儿孙绕膝,而他却清贫如洗,一间破旧茅屋勉强够遮风挡雨,所得薪资尽数赠与贫困之家,或无钱上学者,或鳏寡孤独者,总之在他眼中,家家皆有难,有难可帮就需帮。

从学堂退居家中后,毫无收入来源的徐老,靠变卖字画为生,常常因买主需要,一年迈老者点灯夜战,画至天明鸡唱是常有之事。

日复一日,村内受他资助者愈发增多,寒门学子几乎尽数由他资助完成学业,终考取功名走出小山村,徐老名声愈盛,他脸上的笑容也愈深。

可随之而来的,是他脸上的皱纹也增多,毫不留情的岁月推着他逐步走向衰老。

他越来越老,眼神越来越浑浊,即便夜里多填几盏灯也无力,一幅画常常至天明也只完成一半,画功自然与精力充沛之年轻人无法相比,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少的买主。

买主少了,自然收入甚微。

徐老常常一人独坐窗前,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晚年凄惨无人伴,那是夜里最凄冷的寒气,入的不止四肢,更是浸透他身体每一个细胞。

可更让他心寒的,是没过几日家门口嘈杂的人群。

他迈着衰老缓慢的步伐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无情冷酷的面孔,他们个个怒发冲冠的指着他鼻子,质问本该定期送到的资助款为何迟迟不来,是不是他名声渐盛,就不肯再付出一毫。

可他们却忘记了,面前的老人,已近古稀,头发花白虚弱无力,就连走几步都需拄着拐杖。

他想开口解释,可哪敌的过众人之口,又哪能融化他们一个个硬如铁石的心肠?

最终他无力辩解,几个青年壮汉闯进家中,将老人仅剩的一点尚不够维持生活的钱尽数抢走,并恶狠狠对他又是一番谴责。

伪善、人面兽心等词脱口而出,仿佛面前的人是他们嫉恶如仇的仇敌,而非资助他们许久、于困境之中唯一肯拉他们一把的人。

无论老人如何哀求,如何解释,他们没有一人肯放过他,拿着钱匆匆离开。

对他们来说,老人对他们的资助早已不是情分、不是善举,而是义务。

即便是骨肉至亲,也并无在你有手有脚可自力更生之时还担着养你的义务。

最终如何?

吃完最后一粒米,喝完最后一滴水,身无分文的老人能如何?

我为你雪中送炭,你却愿我家破人亡。

想到他最后临终之际,浑浊的眼中尚留的一丝希冀,希音哽咽的不知如何开口。

她双拳紧握,眼中血丝满布,尽量平稳声线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动物皆有感恩之心,为何生而为人却丧失本心?”

“圣神口口声声要我放下成见,你也看到了,我所遇到的桩桩件件,如何让我相信凡人?他们可以冷漠至此,我能如何?”

“你们没有一人亲身经历过如此的绝望,为何能轻而易举就让我们放下?”

欲望一词,道尽一切,演绎遍世间冷暖,一个人的善意,永远填不满人性的贪婪之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影响希音成见的事。

有时这个冷漠的世界,的确会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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