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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风雨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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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夫人没料到,向来病歪歪的孙儿,竟会有这般坚毅的内心,这一瞬间,她仿佛从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空荡荡的内心突然有了活力,她双目一酸,一瞬间便老泪纵横。

“好!好!”孟老夫人握住孙儿那双鸡爪子一般细弱而苍白的双手,点着头道:“这才是我孟家的儿郎,这才是我定北侯府的子孙!你放心,祖母不让你走了,你就留在府里,陪着祖母,看谁敢来祸害咱们!”

这一幕,让站立在门外的孟青槐和孟青梧两兄弟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们本是来向祖母道别的,但听着孟老夫人和青柏说的这些话,二人忽然就不想走了。

年纪稍大些的孟青槐抬脚迈进屋中,跪在孟老夫人床前道:“祖母,孙儿也不走!”

“还有我!”孟青梧也跟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孟青柏和孟青槐之间,扒着孟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梧儿要陪着您!”

“好好好……”孟老夫人看着床前的三个少年,脸上的欣慰之色就不用说了,双目中的泪花也越涌越多,她泪眼模糊地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哽咽道:“你们这样……很好,祖母……心中欢喜,等你们的祖父回来,也一定会以你们为傲的。”

“不过,”一声轻咳打断了这感人泪下的场景,清言看着怔怔的孟老夫人,闲闲地道:“青槐和青梧还是先去庄子上住些日子为好。万一……”

她向孟老夫人眨了眨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沉浸在激动的心情中难以自拔的孟老夫人立时清醒了,孙女说的不错,这些都是好孩子,他们都是孟家的希望,若孟家真的犯下滔天大罪那便罢了,若不然,总要叫他们逃一条活命,不能白白地搭进阴谋诡计之中。

孟老夫人立时擦干眼泪,对着青槐道:“你长大了,能担重任了,现在祖母要交给你一项差事,你能办到吗?”

不等孟青槐回答,他身边的孟青梧已抢着道:“我能!祖母,我也长大了!”

孟青梧便是范氏的独子,孟青芝的亲弟,也是如今的侯府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平日里备受娇宠,性情有些蛮横,争强好胜之心也分外强烈。

孟青槐却不大搭理青梧,只对祖母认真道:“我能!”

孟青槐今年一十五岁,虽说是孟家孙辈中最大的一个,但其实也不过比青柏大一岁,比青梧大两岁,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年。

他的母亲便是胡姨娘,他的胞妹便是孟青荑,不过,孟青槐的性格与孟青荑完全不同,他生来文弱,便弃武从文,自小苦读诗书,还通过了国子学的入学考试,如今是一名标准的儒生。

其实作为定北侯府的庶长孙,孟青槐的身份十分尴尬,因为生的早,所以他是青柏和青梧的兄长,可因为庶出,他的身份又低于嫡出的两位弟弟,这矛盾的身份让他颇为自卑,因此,这个少年平日里寡言少语,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若不是这回孟家或会有大麻烦,他还在国子学中埋头苦读呢。

所以,孟老夫人想到带着孙儿孙女出逃的人选时,从未考虑过孟青槐,在她看来,这个孙儿就是一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他办不成什么事。

但现在,孟老夫人不这么认为了,她的孙儿自然都是极好极好的!

“槐儿,你将弟弟妹妹们带到庄子上去,孟福知道路,他会护送你们,不要摇头!这是祖母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十五岁了,难道还办不好?”见青槐也红了眼眶,孟老夫人差点又滴下泪来,她拍了拍了青槐的肩膀,道:“祖母知道你行,不要让祖母失望。过几天事情了结,祖母会派人去接你们,不要怕。”

孟青槐是个少年人不假,但他并不傻,家里可能遭遇的灾祸,他一清二楚。

可是,连孟青柏那个病秧子都能那般慷慨激昂不畏生死,孟青槐觉得,他也能!

但看着祖母憔悴的面容和满含希冀的赤红的眼眸,他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犹豫再三之后,终究点了点头。

青梧还是少儿心思,就更好哄了。

当孟老夫人板起脸拿出威严的样子,青梧立刻就缴械投降了。

难办的仍旧是青柏。

不管孟老夫人如何劝说,青柏都不肯松口,最后还是清言看不下去,站出来道:“祖母,青柏愿意留着就留着吧,槐儿和梧儿可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只怕想走都走不了。”

孟老夫人无奈,只得放弃。

她管不了清言和青柏,对其余的孙辈可仍旧威严凛凛,总之,一刻钟后,载着孟家三位姑娘两位公子的马车,便从侯府后门驶了出去。

出乎意料,胡姨娘和孟清莜的姨娘却都没走,想到孟老夫人并未下达叫孟家孙辈半路截停米氏和范氏的任务,清言便果断地拿出了顾西华送给她的那枚令牌,叫小绿去四通票号找曹立,一定要截住半路上的米氏,叫她打道回府,先去朱雀庄。

这事不难办,曹立身为四通票号的大掌柜,手底下有的是人,他接到了楚王殿下的令牌,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等到弄清了原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王爷这枚令牌千金难求,便是调动王府守卫的两百甲兵也没问题,没想到,竟有人用它,只为传达一个不甚要紧的消息!

虽然深觉暴殄天物,不过,曹立还是飞快地行动起来,等到天黑之时,曹立的人已从城外回来复命,道恰在城门外不远处碰到孟家回京的人,然后转达了消息,如今,那一队孟家女眷只怕已经离城几十里了。

孟家的事曹立也知道,他听完了属下的解说,顿时叹了一口气,孟家的动作还算快的,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不知道这一劫,孟家到底是有惊无险,还是落个抄家灭族了。

想到那一枚令牌,曹立决定全力相助定北侯府,毕竟,这枚象征着调动楚王府守卫和四通票号中所有力量的东西,王爷不会轻易与人,既然给了,可见此人在王爷心中地位很重,他怎么帮都不为过。

而现在,他手里就有一则消息,恰好是关于齐王和定北侯府的。

虽然这个消息会让定北侯府提前进入恐惧的气氛中,但曹立觉得,事情总是提前知道的好,这样还能叫人在面临之时,少一些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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