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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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十六岁就成了贾赦的屋里人, 到得如今两年,业已十八,贾赦看她逐渐平常, 宠爱早不如从前, 这时候诊出有孕, 真是叫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太太带着人来给她贺喜, 说要提她做姨娘, 人前云雀听着别的姨娘丫头的妒忌酸话还能撑着笑, 等人都散了, 屋里只剩太太和太太的丫头,她立时就跪在太太膝前, 含泪叩头。

见她如此, 不待张问雁发话, 罗嬷嬷挥手让人都出去。

张问雁且不说话, 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把茶杯慢慢放在几上,又拿帕子擦擦嘴角,方笑问:“你这是怎么?诊出有孕是大喜的事, 怎么还哭了?”

云雀抬头, 双手抖着要扶张问雁的膝盖, 终究没敢碰到那织金锦绣的裙子,只放在自己膝上,哭道:“奴才求太太庇佑……奴才对太太一直忠心耿耿,从没生过二心……就是往后也唯太太之命是从,太太说什么,奴才就听什么……”

张问雁听她哭了又小半刻,才抬眼叫罗嬷嬷把她扶起来, 搀到一把椅子上坐了,笑道:“你是我亲手调理出来的人儿,我自然信你。”

云雀心里一喜,知这话定还没说完,紧张期待的看着张问雁。

张问雁又慢慢道:“你放心,你这些年对我忠心,哄着老爷,你有功劳,我心里都有数。”

云雀忙站起来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不敢当太太一句‘有功’。”

张问雁抬手笑:“你坐。”

云雀犹豫一会,坐了。

张问雁继续道:“当初就答应你,不管你有没有孕,你替我做事,我必会给你个好结果。自孙姨娘的胎落了,咱们老爷院子里,也七八年都没有好消息。你如今有孕,不说是大喜的事,就是只按着规矩,你也该被提成姨娘。”

“只不过……”张问雁又喝口茶,看着她的肚子一笑,“在老爷后院也有二三年了,你也都知道老爷后院都是些什么人罢。”

云雀浑身一个哆嗦,想起身,又未敢起身,只得在椅子上恐惧道:“太太,我……”

张问雁使眼色给罗嬷嬷,罗嬷嬷上前一步,手按在云雀肩膀上,柔声笑道:“云姨娘,您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咱们太太?只要太太庇佑着您,您和肚子里的哥儿都会平安的。”

云雀已经彻底慌了心神,到底又起身跪下,望着张问雁喃喃道:“太太……”

张问雁见火候差不多了,心里叹得一声,下了地亲把她扶起来,拍拍她的手:“你如今有了身孕得封姨娘是应该,只怕院子里的人嫉妒你,弄出些事儿来,不但于你有损,就于咱们一房的面子也不好看。”

“本按着规矩,你提了姨娘,应住在秋姨娘和孙姨娘院子的西厢房里。但人多难免事多,今儿我就去和老爷说,你有孕贵重,暂另辟出一所院子给你居住,等你顺利生下孩子,就带孩子住着,也不用挪动了。你觉得怎么样?”

云雀感激不尽,不顾罗嬷嬷阻拦,跪下给张问雁磕了三个响头。

张问雁越发心里难受,道:“你的赏赐东西一会子我叫人送来,还有你该有的两个丫头和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我都亲自挑了拨给你。你还有孕在身,我格外叫两个年高稳重的嬷嬷陪着你,尽力保你这一胎无恙。”

说完,张问雁不叫云雀行礼,让她好好在屋里歇着,扶着罗嬷嬷的手出了门。

回到自己屋内,遣走众人,张问雁揉着胸口,叹道:“嬷嬷,我心里过不去。”

罗嬷嬷歪身坐在她身边。

张问雁捂着心口叹息:“一个才十来岁的女孩子,一个两三个月还没成型的胎儿,我竟能狠下心利用他们,我……”

罗嬷嬷道:“太太这也是被逼无奈。老爷那么个人,还有那些不省心的丫头们,若没有云雀立着做靶子,咱们也没有那些腾挪的余地了。”

张问雁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嬷嬷,若云雀能熬过这一关,不管她生的是男是女,我都把这孩子记在我名下。”

“太太?”罗嬷嬷惊了,赶忙要劝。

张问雁道:“我知道嬷嬷要说什么,若是女儿自然无妨,记成嫡女还有好处,把她教养好了,往后联姻自是助力,不过多费一副嫁妆。可若生的是男子,记成嫡子,连家产都要多分一份出去。”

罗嬷嬷急道:“太太都知道,怎么还这么说!再说又不仅是一两分家产,万一云雀起了坏心害了大爷二爷,那整个府不都是庶子的了?”

张问雁笑道:“嬷嬷,我知道,可我也知道生恩没有养恩大。”

“……你就看瑚儿和琏儿。”这句话张问雁说得颇为艰难,“因瑚儿三四岁时我就生育了琏儿又病倒,一病加上养病,直到瑚儿过了十岁才好。等我好了,瑚儿早往济南读书去了。”

“我就算没养瑚儿,所以瑚儿长这么大,连声娘也不愿意叫我。琏儿是还算亲我,也叫我,可真要比起来,我这做娘的,估计还比不过瑚儿做哥哥的在琏儿心里重。”

“就算云雀生的是个男孩儿,我把他放我身边儿养大,只要用心,怕他更喜欢生母?还要听生母的话?再说咱们瑚儿并不是一般孩子,真叫云雀和一个小孩子害了瑚儿琏儿,我不如死了算了。”

自去年冬日张问雁病好后,这还是她头一次提起这事。

观张问雁神色不算太差,罗嬷嬷小心道:“太太,其实咱们家两位爷都是心里有算计的。纵和太太不比平常母子亲密,也都尊敬孝顺太太。大爷在济南过年,也没忘了给太太带东西。您没看月月都有济南来的人?那林之孝这几年脸都跑瘦两圈儿了。”

张问雁朝罗嬷嬷笑笑:“嬷嬷,我突然说起这事不是又心里有怨。上回老太太说,我这病大半都是从多心上来,细想想这话,我觉得老太太说得也没错。”

“你看老太太,从前日子也不比我好多少,也只有国公爷和老太太有情分,而咱们老爷是个混账王八蛋这一点是老太太比我好的。真论别的,祖婆婆还在的时候没少为难我,想来也没少难为老太太。我还偶有老太太帮着,老太太又有谁帮着?”

“再说各自丈夫。咱们老爷是混账,国公爷自然比咱们老爷好上一百倍,却没见国公爷多护着老太太过。祖婆婆要抱老爷就抱了,养成这样,老太太难道不想教?只能是教不回来。还有祖婆婆给老爷塞丫头,未必从前就没给国公爷塞。”

“所以我想想,老太太当年处境未必就比我好多少,可从没听说过老太太从前有哪几年病得起不来,是不是?”

罗嬷嬷想了一回,摇头道:“老太太一向身体康健,寻常连头疼脑热都少。”

张问雁点头笑叹道:“所以老太太才说我是思虑太过,想得太多。看老太太行事就知道,人还是想得开些才活得痛快。”

“长子被婆婆养废,就好好培养次子。长子混账又不贴心,就想法子多给好些的次子好处。虽和长子不贴心,但见长子家的孙子极有出息,那就捏着鼻子忍了长子,也不在乎孙子冷淡,一心要善待长子媳妇和孙子。”

“国公爷丧礼的时候,我见瑚儿被家下人传言不孝,老太太竟也不管,还心里怨怼老太太。这才几年的功夫,老太太事事为咱们着想,又不藏私的教我帮我,我已对老太太是心服口服了。”

张问雁赞不绝口:“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才是老太太的豁达聪明之处。”

罗嬷嬷听得张问雁如此说,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又试探问道:“那太太现在是想?”

张问雁低头道:“老太太都能忍了老爷这混账东西,瑚儿比老爷好上千倍万倍,不过是在婚事上自己有主意,我为什么想不开?真要论起来,那时候老爷是被祖婆婆硬要抱去,瑚儿琏儿却是因我自己想不开病了才不管,我比老太太不如多了。和祖婆婆一比,老太太也是难得的好婆婆了。”

罗嬷嬷忙看看外头又无人在,叹道:“太太,这话可不好被人听见。”

张问雁抬头笑道:“嬷嬷慌什么?现在满院子的人还有谁敢不听你我的?”

“其实想了这几个月,越想越觉得我真是想左了。”

“女人这一辈子,在家里靠着父兄,出阁了靠着丈夫,再往后就是靠着儿孙。我父亲没了,兄弟们各自有家,丈夫靠不住,儿子不和我亲,可他好歹出息孝顺可靠。我仔细想过,瑚儿把话说得那么狠未必是他本意。估计是怕我因此记恨鸾儿,做出什么事来,更伤了彼此感情,所以把话说死,不叫我多想,让我早日能接受现实。”

罗嬷嬷忙道:“太太这话说得有理,大爷一向是面冷心热的。”

张问雁点头笑道:“是。其实瑚儿鸾儿除了年岁差得大外,倒还相配。我看鸾儿这孩子真是很不错,年纪比凤丫头小,行事却比元春也差不多。她又是在咱们府上长大,一向敬我,又是瑛儿的亲生女儿,我难道还怕她以后不孝顺我?”

“我本就一直纳闷,你说鸾儿还那么小,瑚儿就是动心也不会对鸾儿,是吧?”

罗嬷嬷略作犹豫,看着张问雁放光的眼神,还是点点头,笑道:“太太说的是。”

“只能说瑚儿权衡利弊,觉得迎娶鸾儿是最好……”张问雁沉思一会,笑道:“我也喜欢知根知底的儿媳妇,外头找的,未必有鸾儿好呢。”

“瑚儿那回和我说,‘往日之事不可追’,是了,不管怎样,日子都不能不过,我得和老太太一样向前看。”

谈论完这个,张问雁收拾一回,打听得贾赦回了家,立时就去找他说了云雀之事。

贾赦身边早有了张问雁新给的翡翠,正在新鲜时候,平日没少听翡翠明里暗里夸太太好。今日张问雁是喜气洋洋的来报喜,话又说得软和,字字句句为他着想,贾赦自然是无可不无可,不但允了张问雁所说,还给云雀赏下去许多东西,惹得众人眼红。

但因云雀院子里都是张问雁亲拨下去的人,一个外人没有,守得铁桶一般。云雀又自知处境,除给张问雁请安外,并不出门,日常也十分小心,众人见并无可下手之处,又有一个翡翠在贾赦跟前儿杵着,更是可气,在云雀处也只得暂时罢了。

眼看过了端午,天气暑热,日头变毒,元春等的骑马课都暂停,只有王熙鸾坚持要学射箭,张问雁便命在一处宽敞屋子内置了箭靶等物,请白先生在屋内教她。

却说白先生早知她来京城要教的是三位大家姑娘,学骑射不为杀敌保命,又都年岁不大,娇养深闺,想必不但皮肤细嫩,性子也娇,已做好慢慢教学的准备。就是有姑娘一时坚持不下去,她和王家签的是三年契书,时间多得很,请姑娘们歇上几日再学也罢。

哪知她教了这一个多月,三位姑娘罪没少受,放弃不学的倒是没有。只是史太夫人怕元春姑娘手粗了,不许学射箭,凤姑娘跟着也不学了,都不是大事。说句实在话,她还能省些事儿。

偏三位姑娘里,倒是年纪最小的鸾姑娘主意最大,两位姐姐都不学了,她坚持要学。那本来细嫩的小手上渐渐起了薄茧,有时练得多了,听说第二日笔都握不住,也没说不练。

她怕鸾姑娘年纪小,心里已受不住了,只是怕自己说不练没面子,看一日上课暂歇的空儿,便笑问道:“鸾姑娘为甚这么拼着要学骑射?姑娘是大家子姑娘,学这些不是为了消遣?”

王熙鸾接过帕子擦擦额上的汗珠,勉强支撑着坐直,没倒在椅背上,享受着丫头们的按摩捶腿服务,笑答白先生的话:“既学了,就得学好。爹娘给我请来先生教我骑射,外头多少人想学都学不着,我若不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既辜负爹娘心意,又太不惜福了。”

白先生不意鸾姑娘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又问:“元春姑娘和凤姑娘都怕粗了手不学射箭,姑娘手上也起了茧子,姑娘不怕拿不得针,动不得线?我虽对世家大族的事不大通,也知道女红对姑娘们当很重要。就是我们那边小地方家的姑娘,也要自小裁衣绣花,怕把手弄粗呢。”

王熙鸾笑道:“褚先生和李先生都教我有得必有失。我想学骑射,受苦受累手上起茧子都是难免的。再者也不定起了茧子就不能绣花儿了,我娘也看了我手上茧子的,先生不必担忧。”

白先生问王熙鸾,只为怕她日后看见手变粗了反悔。既得了这话,她心下稍安,歇够了时辰,便继续带着王熙鸾扎马步提重物等。

再过得两日,马上要五月下旬,今春南下考试的贾珠终于回到家中。

贾珠中了。

王夫人喜极而泣,拉着贾珠上看下看,直说是瘦了,见他这次回来倒还精神,并没病倒,又心内大感安慰。并贾母张问雁等都夸赞贾珠,元春贾琏等姐妹兄弟也都去贺喜。

贾赦听得消息,再看府里上上下下都说“珠大爷如何如何”,心内略有不忿。但他一想到贾珠是十四岁才中秀才,贾瑚去年才十二岁就得中,还是小三元,可见贾珠不如贾瑚多矣。

恰逢贾瑚又自济南送信回来,贾赦心生一计,明着叫人抬了许多贺礼给贾珠送去,暗地使人在府里碎嘴些珠大爷确实是出息,偏比不上弟弟多了等语。

不出几日,这话传到王宜和耳中。王宜和气得胸闷,怎奈那些下人说的都是实话,叫人一句反驳不得,府里换过一批管事的,她说话不大管用,反得罪人,只能咬牙忍了。

幸而府里人还惧着王子腾威势,未敢太过,说过几日,也都各自住了口。

贾政也勉强算满意,私底下终究还是教育贾珠道:“便不说瑚儿是十二岁中的小三元,你比他晚了两年,就说只是二等的增生,并非一等禀生,便更差一截。”

“后面还有乡试,便是乡试中了还有会试,学无止境,万万不要以为你中了个二等增生便可得意了!你可千万不要松懈!”

贾珠年已十四,这二年身量长了不少,只比贾政稍矮半个头而已。但他站在贾政面前,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几岁孩子。

他一言不发,低头恭敬应下。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王宜和便与贾政商议贾珠婚事,说起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中有一适龄嫡女,年方十四,正是和贾珠同岁,待字闺中,老太太和她心里都瞧中了,和贾珠正是相配。

贾政道:“这李家也是咱们金陵世交,他家家教一向不错,且李大人任国子监祭酒,他家长子现也有举人功名在身,能得李家姑娘与珠儿为妻,是珠儿的福分。”

王宜和也笑道:“是呢。说来也是缘分,李家长子之妻杜氏正是佑儿未婚妻的亲姐姐,这绕来绕去,都是一家子亲戚。”

贾政抚须道:“若是这样,那便更好。”

天色晚了,丫头们进来点起灯烛。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王宜和今年三十有四,已经算不得青春貌美,但她底子甚好,现今垂首敛目,言语温顺,在灯下看着也别有一番韵味。

况因王子腾在边任地位极稳,贾珠又进了学之故,贾政想起王宜和这二年格外贤惠体贴,便起了体贴妻子之心,当晚就在王宜和屋子里歇了。

自这日之后,贾政也每隔几日便来一回王宜和屋子里。他妾室中柳姨娘周氏还好,性子都温顺老实,一向不敢和王宜和争风。

只有赵氏不晓事,见贾政近来宠爱王宜和,明知那是正房太太,心里也极不忿。怎奈她还只是个二等丫头,别说姨娘,连个一等分例还没挣上,也不敢去和正房太太硬碰,连句闲话也不敢说,心里生闷气,病了一场。

倒是王宜和因贾珠得中,且近日贾政越发给她颜面,下人们比之往日更殷勤奉承她许多,愈发要使手段笼住贾政的心,好为子女筹谋。

她听得赵氏病了,细想半日,说周氏赵氏服侍老爷有功,命把她两个的分例都提成一等丫头,多的月例银子从她的月例里扣,不必和官中要钱。

周氏赵氏自然来谢恩,连贾政也觉得王夫人贤惠,待她愈比这几年上心。夫妻两个竟难得像新婚一样了。

时光荏苒,不觉便到了秋日。过了中秋没几日,王家从承德来信,说九月初便派男女车马往京中接姑娘到承德过年,等开春王佑完婚再送回来。随信来的自然还有许多礼物。

张问雁命把皮子野·味山珍里的尖儿都挑出来供奉给老太太,又自留了些,下剩的往各房分分,并往宁国府也送去不少。看丫头婆子们忙忙碌碌,嘱咐几句,便着人去请姑娘们去老太太那边,自己也往荣庆堂过去。

听得了信,知道今年要在承德过年,王熙凤拉着贾母问:“老太太,您去过承德吗?您知道承德长什么样儿吗?”

贾母笑道:“从前咱们几家都在金陵,要么在海沿子边儿上,二三十年前才来到京里。那承德也是这十来年才成的直隶总督驻地,我也没去过。”

王熙鸾笑道:“凤姐姐真是,每回娘回来就拽着娘问个不停,把娘都问烦了你还不足,又来问老太太。不过是城墙里头有房子罢了,城里总督府最大,总兵府第二大,府衙第三大,还有西边是集市,别的就没甚了。哦对,还有满城的兵丁将士,旁边都是山,山上都是树,林子里头有许多鹿獐子狍子,说不准还有大老虎,你还想知道什么?”

说着,王熙鸾拿手指在脸上刮刮,眯眼笑话她。

王熙凤“哎呀”一声,道:“就算听了那么多回,我还是没去过呀?那你和我说说,总督府长什么样,总兵府又长什么样,老虎狍子獐子都生得什么样儿?”

王熙鸾笑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是总督府还是总兵府都没有国公府大。我劝凤姐姐别想了,你想得太多,到那儿见了不如你想的好,你还免不了失望不高兴。你就和我似的不想,到了那里什么都是新鲜的才高兴呢。这就叫做‘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若一点儿都不期待,那才满眼都是惊喜。”

王熙凤说不过她,只好捏她的脸:“鸾儿惯是满嘴歪理。”

说笑一回,张问雁道:“今儿是八月十八,从承德到这里只要几日,离你们走就剩十来日。从今儿起,你们两个先别上课了,我派几个人去帮你们收拾,你们好歹把东西带好了再走。有什么缺的要的,只管开口,别路上寻不着,受了委屈。你们今年的皮毛衣裳我让针线上加紧做,别冻病了。”

贾母也道:“这话很是。我那里还有存的好狐狸皮,都是火狐皮,一丝杂毛也无,正好儿够给她们两个和元春一人做一身斗篷,穿着又好看又喜庆。”

王熙凤又凑到张问雁身边撒娇:“多谢老太太和伯娘疼我们。”

王熙鸾也下了地,慢慢走到贾母身边坐下,被贾母一把搂在怀里。

她定定神,笑问:“老太太,张伯娘,去年我和凤姐姐在府上过年,都是元春姐姐带着我们。今年我们回去过年,我想请元春姐姐也一同去。这回就是我们带元春姐姐玩儿了。”

贾母摩挲王熙鸾头上珠花的手一顿,看了张问雁一眼,避开王熙凤期待的眼神,笑道:“咱们鸾丫头是好意,知道想着你元春姐姐,元春知道了一定高兴。只是……”

听到“只是”二字,王熙鸾便知道这事成不了了。

果然,贾母继续说道:“只是你们元春姐姐年岁渐大,翻过年就十一了,平日往亲戚家去串门还好,便是京里也无事,若要往别处去住上半年,又无长辈跟着,怕……不大妥当。”

王熙鸾故意略低头一会儿,才往贾母身上一靠,撒娇道:“那就只好等爹爹回京来的时候,我们再请元春姐姐家去玩了。”

王熙凤也有些遗憾,道:“我和鸾妹妹在承德看着什么好玩的都给元春姐姐留一份!也给张伯娘留一份!给老太太也带一份,带一份最好的!”

贾母和张问雁笑道:“哎呦,你看这两个好孩子,怎么偏不是托生在咱家?”

张问雁嘴上笑道:“便不是咱家孩子,也和咱家的差不多了!您想想这几年,她两个在咱家的时候比在自家还多!”心里却想这也没什么遗憾的,依瑚儿的性子,再过十年,鸾儿真就是贾家人了。

再过十年……

张问雁略略皱眉,但现是在贾母面前,她又赶紧松开眉头。

等回到她自己屋子,她甚是发愁,和罗嬷嬷道:“嬷嬷你说,等十年后鸾儿十七八了能成婚,瑚儿都二十三了!我也算对别的都看开了,只是这……这子嗣的事是大事,叫瑚儿二十四五才有孩子,这可……”

张问雁越说越要叹气:“你说说,你说说,我又不好让瑚儿在婚前先弄出个庶子女,那不是往王家脸上打?再者庶子若比嫡子大,那可是乱家之相啊!”

罗嬷嬷也无甚法,只得劝道:“太太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子女都是缘分。早成婚的不一定便比晚成婚的早有子女。您看咱们家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两口子都三十的人了,不是还没……”

话没说完,罗嬷嬷赶紧住了口。

张问雁无奈锤榻:“嬷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罗嬷嬷讷讷道:“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太太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张问雁嗔罗嬷嬷一眼,更发愁了:“四姑太太成婚十二三年了,连个信儿也没有。瑚儿鸾儿真要照了四姑太太的例子,本成婚就要晚,那不是得将近四十还没孩子?这……哎!这!”

罗嬷嬷才刚说错了话,这会子拼命找补:“太太,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那……那不是常见的。而且我总想着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没有子女,说不定不是别的问题,就是四姑老爷……”

张问雁忙“嘘”了一声,放低了声音道:“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太太现在是疼我了,可四姑太太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叫老太太知道咱们背地里说四姑太太,好容易和老太太攒下的情分又得完蛋。”

罗嬷嬷忙笑道:“太太上回还说院子里的人都听咱们的,这会子倒说我。再说,老太太未必没这么疑心过。不然您说四姑太太也不少给四姑老爷纳妾选丫头,怎么那些人也没有消息?”

张问雁叹气,偏越想罗嬷嬷的话越觉得有理,一时林四姑爷生不出孩子这事儿占了她心神,她也顾不上想贾瑚了。

罗嬷嬷见此,松一口气,把原本要劝太太的那句“咱们大爷身子定没问题”给咽了回去。

阿弥陀佛,能少叫太太想一回这事就少想一回罢。太太看着是想开了,可她总觉得还有不对。好歹大爷长成之前,让太太少思虑少操心,过几年安生康健日子罢。

山东济南府衙校场内,贾瑚打完一套拳,收住拳势收回腿,身后林如海也喘吁吁停了拳。

歇得一会,擦擦头上汗珠,林如海道:“本前几年总觉身上不好,这二年跟着你练练拳脚,倒比以往精神多了。”

贾瑚道:“人食五谷杂粮,总有些郁气积聚胸怀,多与天地交融,出汗养身,排出郁气,身上自然好些。”

林如海拍拍他肩膀,道:“若只为身体康健,瑚儿何必如此用心习武。”

贾瑚道:“世上有些事可用权势压人,有些事可用道理讲服,但有些事只能用武力解决。我只是不想到了那时无能为力。”

林如海叹道:“你小小年纪,莫要做此等老态。你姑母没少和我抱怨,说怎么你比我还显老,笑都没见你笑过。”

贾瑚扯扯嘴角。

林如海笑道:“罢了罢了,不必做此等形状。我不过是要提着你,你还年少,有许多事未经过见过,很不必觉得世间没有值得你一笑的人事。”

“况现在你是自家孩子,我们知道你只是不爱笑,不觉得你目中无人,为人冷淡。等你往后为官做宦,面圣治民,对圣上你也如此?对同僚上司你也如此?对百姓你也如此?人见了你这样,先对你有了误解,往后再解开也就难了。”

贾瑚一揖道:“多谢姑父。到了那时,我自会和现在不同。”

林如海扶起他,叹道:“你年已十三,没几年便要娶妻成家,我和你姑母非你亲生父母,要庇护你也有限。将来你我同朝为官,也很可能不在一处,我没法子时时提着你,你还是要自己心里明白。”

说完这些,姑侄两个一前一后往后院走。

济南比京城暖些,但也有限,早已入了秋。傍晚日头将落,秋风吹气,林如海身上汗水未干,不由觉得有有些凉。

他略微一抖,贾瑚从人手上接过斗篷,给他披在身上。

林如海笑笑,拿过贾瑚斗篷,道:“来,你也披上罢,满嘴保养经,别自己仗着年轻体壮不知保养。”

给贾瑚系好斗篷,再行得不远,便到了贾敏所住正院。

院子里已有丫头仆妇往来上菜。贾敏披着一领翡翠色莲纹织金斗篷坐在廊下看书,见他们爷俩来了,起身笑道:“今儿做了瑚儿爱吃的糖醋排骨,快洗了手擦脸吃饭。”

三人围坐圆桌上,和乐融融吃过晚饭。贾敏直把糖醋小排往贾瑚碗里夹。

林如海故意道:“夫人只疼瑚儿,也不疼我。”

贾敏红了脸,嗔道:“孩子面前,你也不害臊!”

最后,贾敏到底亲挟了一块排骨搁到林如海碗里,看他含笑吃了。

贾瑚对他们夫妻俩这样亲密已经习惯——从前,他和鸾儿只有更亲密的,这能算什么。

但顾及贾敏,贾瑚吃完了饭收拾完,还是立时就道:“我先回去做文章,等做完拿给姑父看。”

贾敏暗瞪林如海一眼,和贾瑚道:“去罢,晚上功课别做太晚。”

看贾瑚走了,贾敏才对林如海板了脸,扭过身道:“你什么意思?还在瑚儿面前呢,也太不庄重了。”

林如海从身后抱住她,笑道:“瑚儿就和你我亲子一样,这有什么。”

夫妻两个头靠着头沉默一会儿,贾敏推推林海,低声道:“今晚你去哪儿?”

林如海问:“什么去哪儿?”

“你别装傻!”贾敏挣开他的手,回身看着他道:“你今晚去哪儿?快说,好叫那边准备上服侍你。”

林如海看了贾敏一会儿,重把她搂在怀里。

“不去。”

贾敏吸一口气,才要说话,林如海又道:“我不去。”

眼泪簌簌从贾敏眼睛里落下。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心里都是我。”贾敏哭着开了口,“可……可我生不出孩子,咱们没有孩子,你不去别人那儿,叫我还能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

贾敏又要挣扎,林如海紧紧箍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动。

“如海……”

贾敏眼泪落在林如海领子里面。

“如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天是三更合一

巫巫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好俗),考啥啥能过,怎么吃都不长肉,走路都捡钱,天天中大奖,头发一根不掉,一天比一天美!么么!

谢谢小可爱们去年的陪伴,新的一年我们一起加油!希望新的一年巫巫和文文也能带给大家快乐!

谢谢【君子阿简】小可爱的直播春晚哈哈哈哈。

巫巫今年是自己过年,年夜饭和饺子都莫得,但是有小可爱们陪着,感觉也不孤独啦!

爱你们!

感谢在2021-02-10 23:44:40~2021-02-11 23: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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