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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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在李石宁夫妇千恩万谢和李月月的依依不舍之下,华子晨和华莹儿离开姑苏,赶回华府。
急行至午时,已到金陵郊县江陵之地。
但看道路两旁,林木茂密,间或农田数亩,又有人家几处。
“再走几个时辰就要到金陵了。”
华莹儿看着在前面疾行的华子晨,小声说道。自打昨晚她将昆仑镜扔给妖狐银洛之后,华子晨便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华子晨在前面快步走着,身上缠了好几处绷带,便是昨晚在花妖肚中使用“巨仙齐灵术”所致。虽然行动看似快捷,却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腹中肝肾也是剧痛不已,心脏自昨夜至今砰砰狂跳不止,挥拳的手臂酸麻肿胀,只是拿着一根几斤的铁剑,却是沉重不堪。
身负重伤,却是一步不停,只为速速赶回华府,去参与布援,抵挡八大仙门。
勉力之下,精神涣散,一不小心踢上个土方,身子直直往前坠去,“扑通”摔与地面,却是再没能起身。
“少爷!”华莹儿急忙奔到面前,扶起他,却见华子晨已是面色发灰,瞑目欲死。
“你怎么样了?”华莹儿急摇了他一下,关切的问道。
华子晨微微睁开眼睛,朦胧间看见华莹儿,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膀,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为何,为何不把昆仑派的至宝,昆仑镜给我,而是给那个狐妖?”
“我······”华莹儿犹豫片刻,没敢说出缘由,只是看着虚弱的华子晨,分外心疼,然后说道:“少爷,你已经被昆仑派逐出师门了,而且那曾经的同门,掌门之子何非与居然害得让你被花妖吞下,差点死掉。如此绝情绝义的师门,你现在又为何还要记挂着他们?”
华子晨连忙摇头道:“只是何非与那,那伙人一直想害我而已,师父对我,只要不偏袒他儿子······还算是好的,至,至少看在我们两家世交的份上,也,也要替师父追回昆仑镜而已。”
华莹儿轻轻叹了口气:华府门风很是注重仁义,自府主华行勉及其三个子女,都是极为重情重义的,尤其是怀中的华子晨,小的时候经常为了她这个没有爹娘的小丫鬟,而和欺负她的孩子们大打出手······
“少爷,我先去帮你要碗水喝。”看着华子晨干瘪的嘴唇,华莹儿轻轻放下他,然后走到旁边一家农舍旁。
只见那农舍只是寻常泥巴和茅草所搭的房屋而已,木门闭着,两边放着晾晒的谷物和衣物,屋前还有几只母鸡偷偷啄食着晾晒的大米。
华莹儿轻轻敲着门道:“有人吗?”
半响无人作答,华莹儿便去敲旁边一家门,道:“请问有人在吗?”
还是没有回声,接着,华莹儿连敲了四五家房门,可都是无人应答。
“奇怪,都去农耕了?”华莹儿自言自语道,可是看那些屋前,却是都分明架着锄头、铲子和各式农具。
“啊!”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子,作农妇装束,充满血丝的双眼凸出眼眶,口半张着,延着吐沫,干枯的双手如同两根干枯的树枝一般,朝华莹儿作抓握状,向她疾奔而来。吓得身边啄食着谷物的鸡呱呱尖叫着跑开了。
华莹儿看着这如同恶鬼般模样的女子,心下咯噔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又凄厉的叫了一声,如同鬼嚎。
及至面前,女子双手猛地朝华莹儿一抓。
“啊!”华莹儿尖叫间,慌忙闪过,那个女子扑了个空,然后扑通一声便摔在地上。
女子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颤抖着,半响没有起来。
“你,你怎么样了?”华莹儿小声问道,然后缓缓地弯下身去查看。
见状,华子晨忙挣扎着起身,叫道:“莹儿,小心点!”
“嗯。”华莹儿小心翼翼的探过身子,看着那女子的脸,却见到她剧喘之间,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滴落。
华莹儿不由一惊,关切的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那女子喘息片刻,然后用那一双几欲吐突出眼眶的血眼瞪视着华莹儿,神情之中却是混着狰狞和惊恐,不停的张合着满口鲜血的嘴巴,似乎在说着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华莹儿慢慢靠近,然后侧过耳朵努力去听她的话语。
女子血嘴张合了半天,如枯木的两手狠狠在地上一抓,握紧了拳中的泥土,终于发出一声大喝:“快跑!”
然后一口鲜血吐在华莹儿的脸上。
“啊!”华莹儿吓得粉脸转为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上擦脸上的血,连连向后爬出数步。
喊完这句话,女子扑通一声便趴在地上,身子却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眼睛凸着,不断急促的咳嗽着,鲜血不停的从嘴里喷射出来。
华子晨和华莹儿紧张的注视着女子半响,她却未在有动静,显然已经死了。
华子晨长吁一口气,然后对依然愣在原地的华莹儿道:“莹儿,你快来扶我起来。”
“哦,哦。”华莹儿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抹去脸上的鲜血,站起来,跑到华子晨的身边。
华子晨被扶起后,只是身子颤巍巍的立着。
华莹儿看着地上死去的女子心有余悸道:“少爷,我们先去找人替你医治吧。”
“不,我们只要再走半日,就到金陵······华府了!”华子晨咬紧牙关,依旧奋力向前走去,只是步履蹒跚。
华莹儿见他勉力支撑着伤体之下,既心疼又无奈,只得扶着他继续赶路。
二人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继续朝金陵的方向赶着。
只是沿途却分外冷清,毫无人烟,偶有几座农舍,却是敞着门。
一座座看去,里间似乎没有人的气息,可是在最后一家门口,发现一个满头花白的女子趴在门口,身下流淌着大片的血迹,将灰色的衣服染红。
华莹儿小声问了声:“老奶奶,你还好吗?”
老妪却没有作答,只是静静的趴着。
“不会,又是死了吧!”两人一惊,只得继续赶路。
可是刚走出不远,却发现路中间又躺着一个仰面的年约五旬老头,一脸惊恐的表情,眼珠凸着,大张的嘴里不停的咳嗽着,喷射着鲜血,两只干枯的手直直伸着,不断抓着天空。
“老爷爷······”
那老者却在最后一声剧咳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咽了气,只有一双手还保持着抓握状。
两人沉默半响,然后绕开继续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在路中或是道路两旁又发现了几俱尸体,或仰或躺,都是死状恐惧。
再往前走,前方尸体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他们都是朝着金陵方向的倒了下去,吐出的鲜血也将大地浸染的越来越深。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疑惑道,人烟稀薄之处,却是不敢停留,只得小心的绕开那些死尸,继续向前行着。
及至前面出现一座营地,扎起的陆马横亘在路中央,四周却极为清爽,没有死尸和血迹。
营地内扎着一座座绿色的帐篷,里面传出一阵阵哀嚎声:“快放我出去!”
“我没病,快让我走!”
“求求你们了,我孩子才刚满月,在家里无人照顾!”
一行穿着劲装,戴着口罩的人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在帐蓬间穿进穿出,忙碌着。
二人上前,正要上前询问,那些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个长眼短须,身材颀长的,头目模样的人对他们叫嚷了一句:“江陵仙门天鹰门在此设卡,尔等快退后!”
他们愣在原地,只是问了声:“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头目没好气的说道:“一路上那么多的死人,没看出来江陵正在闹瘟疫吗!”
“瘟疫?”两人一惊,这种灾难居然发生在这节骨眼上,也不知金陵市内况状又如何。
华子晨抱拳道:“兄台,我二人是金陵华府之人,可否通融,让我们从此路经过?”
华府是江东实力最为强劲的仙门,领袖庇佑江东多年,众仙门也都给他几分面子。
可是那头目却是大袖一挥道:“华府也不行,若是瘟疫进了金陵,我们天鹰门可担待不起!”
二人心内一阵堵塞,金陵就在前方,却不许通过,却是十分焦急。
突然,一个帐篷内乱声一片,又传出一声大吼:“你们这些混蛋,快滚开,让我走!”
咆哮间,一个黑髯彪形大汉冲出了帐篷,撞翻了在前面的几名天鹰门人,然后向营地外冲去,后面也嗷嗷的跟着数人。
“滚开!”眼见那大汉径直向前冲着,然后又撞翻了几名拉扯他的天鹰门人,冲到营寨前。
二人却见他也是满眼的血丝,口张着,延着吐沫,一惊之下,往旁边走去。
可是华子晨身上重伤行动不及,华莹儿便一手去那大汉,道:“你让开!”
大汉力量极大,却是顶着华莹儿的小手一下子将她撞倒在地,然后朝旁边密林中逃去,身后几个身中瘟疫的人也是急急跟上。
“休得放肆!”那头目眼见这汉子冲出营寨,便一挥剑向那汉子后背喝声:“尖石术!”
一根锋利的岩石径直向汉子后脑射去,然后“嘭!”一声响,脑瓜子被从中刺开,然后倒于地上。
“啊!”其后跟着的人吓了一大跳,立时哆嗦着停住,十几个天鹰门人赶紧上前,将他们按回了帐篷里。
头目发令道:“把那家伙抬进林子里烧了。”
然后便有几人推着小车,将那汉子放上去,向密林里推去。
华子晨看着那惨死的汉子,怒吼着对那头目说道:“他虽是要逃,你们多派点人手追回来便是,你却为何直接杀了他!”
“哼,”那头目收回宝剑,翻着白眼道:“非常时期,便是非常行事,况且我天鹰门三门主于易行行事,还需要向他人解释?”
眼见这人是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华子晨对旁边的华莹儿说道:“莹儿,我们走。”
“嗯。”华莹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是蹙着眉头,捂着胸口,显然被刚才的汉子撞的不轻。
华子晨向旁边密林里走去道:“莹儿,我们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去金陵。”
华莹儿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呕!”的一声,吐出一大摊鲜血。
“莹儿!”华子晨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她。
“是血瘟!”于易行立刻拔剑指着华莹儿,然后营寨内跑出是十数人,如临大敌,将他们团团围住。
“血瘟?”华子晨惊疑道。
“不错,”于易行说道:“这次瘟疫就叫血瘟,江陵已有将近一半的人染上此血瘟,凡是人沾了病疫者的血,便会传染上此病,少则两三个时辰,多则半日便会吐血而亡!”
华子晨惊叫道:“有这么邪门?两三个时辰到半日便会······”
再看华莹儿身子还在轻微哆嗦,嘴角渗出丝丝鲜血,人也无精打采的。再想想,她分明是先前被那个农妇一口血吐到脸上所至。只是发作如此之快,实在匪夷所思。
“这······这怎么办?”华子晨一阵悲怆,想不到才刚见面几日,朝夕相处十二年,如此重要的人就身患这般恶疾。
不由悲嚎道:“莹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你去汉口接我的!”
华莹儿只是看着他摇摇头,似乎是在说:“都是我要去的。”只是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苍白。
于易行却似乎对眼前的哀愁无动于衷,只是对华子晨道:“好了,没得瘟疫的快点滚开,等病人死了,我们会再行通知你的!”
“这如何事好,我岂能一人独回华府?”华子晨哽咽着道,他实在接受不了,方才几日,便要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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