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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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维亚仿佛是个自来熟,不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还以林中多毒虫野兽独处太危险为理由,和“他”挤同一个山洞。

林姿没有拒绝。

远离尘世的荒岛,四处起伏的危机,身边有个同类总让人多多少少得些安慰。何况她实在是个无法自保的废材。

至于希尔维亚的任务会不会是杀她……

林姿认为不用在乎。如果希尔维亚要杀她,以他的身手,她根本逃不脱;如果希尔维亚的任务与她无关,那么她则是在眼下险恶的环境中争取到一个强大的朋友,或许能借此成功出岛呢。

这场风险值得一冒。

倚着山洞闭目休息,她摸向脖子中挂着的远远散发着热度的戒指,不由想起无名这个人。刚才没看错的话,十二名试炼者中并没有无名。

如果无名不是试炼者之一,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岛上?

会不会是之前的试炼者,因任务失败或误杀同类而被放逐在此?

不会的。

试炼之前,联邦政府会派一支军队前来岛上清理,免得有闲杂人等影响这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无名到底是谁,怎样来到这方岛屿,又为何要出手帮她?

她想不通。

试炼有规定,不许参加者之间内斗。那么萨鲁尔的任务为何是杀试炼者,出题的导师是怎么想的,审核题目的联邦政府官员又是怎么想的?

她同样想不通。

手指蜷起来,摸索向掌心,细细感受试炼卡上的字眼,结果仍是……空白。林姿闭着眼睛反复摸了许多次,全是空白。

她此行没有任务?

那么她到岛上来干什么,真是见鬼了!

此次试炼,试的是执行任务的能力,炼的是恶劣环境下求生的本领。无论是否完成任务试炼者都要在岛上生存十日。

到时联邦政府派遣飞机前往,把所有通过试炼的学员接出岛屿。

如果有谁违背规定私自出岛,那么这座海拔两万多米的高山便是他的埋骨之所。

为什么她的任务是空白?

林姿想着或许出题者搞错了,或许是魁冈军院的院长豁然醒悟终于意识到她的能力有限,把她的任务私下处理掉了。

所以,只要她能在岛上撑到飞机过来,就算通过这次考试。

这美好的假想并未持续太久,她发现撑到第十天绝非易事。

有人的任务是杀她。

时至半夜,天寒地冻。山穴口冷得硬邦邦。冷白的月光坠在被冻成冰晶的树林之间,流成寒光。

林姿泡在一堆繁杂的疑问中,抱着脑袋将睡未睡。

突然,一道人影凭空而降,握紧匕首直刺她的咽喉。对方速度太快,她来不及躲闪。

眼见她将命丧刀下之际,另一侧的希尔维亚从浅眠中惊醒。两人距离虽然不远,但这人影出手太快,希尔维亚无法及时援手,索性放弃救援,转而从背后出杀招。

一计围魏救赵。

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若就此没命便不值得了。对方只得放弃唾手可得的林姿,回身格挡。高手对决,速度极快,洞中拉出道道残影。

林姿尚未看出个所以然,听得一声枪响,紫色流光射入其中一道残影。残影凝滞在半空中,现出类人形状,随后便重重摔在地上,溢出殷红的血。

天太冷了,血还没流出多少就被冻成冰。

林姿抖抖索索地爬过去,认出了刺杀者。正是寅字试炼者——唐铭,来自声名赫赫的镇南学院。怪不得连希尔维亚都差点在他手上吃亏。

夜冷,流血的伤口被冻住。

唐铭因此多活了几秒,目光在手提银枪的希尔维亚身上顿了一顿,又缓缓滑向旁边的她,嘴唇动了动,喉中发出模糊的格格声。

林姿犹在惊怕,不敢距他太近,蹲在一米多远的地方,“你有话要说?你要说什么?”

唐铭努力地张开嘴,从喉头滚出含糊的字眼,“小心……”

血从唇角涌出来,在接触到外面温度时瞬间冻成冰,把嘴唇封住。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头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前一刻正在杀你的人,下一刻却对你说“小心……”,林姿待他彻底不动弹了,才慢慢爬过去,伸手把他的眼睛轻轻合上。

她很愤怒,要发泄出来一般挥了挥拳头,“联邦政府明文规定,试炼中学员之间不许互相残杀!为什么任务会是这样的?”

希尔维亚也很遗憾,“规定了学员之间不许私自动手,但不代表没有这类任务。”

“这是违背人性与道德的。”

希尔维亚神色变得奇怪,看了她好一会儿,“生存凌驾于一切之上。只有人类才会过分强调人性与道德,但这里是类人的世界。”

她语塞,不知自己为何会冒出人类一方的念头。

希尔维亚又道:“你知道这次试炼的目的吗?”

她当然知道,“为帝国输送优秀军官。”

他摆了一下左手,“准确地说,是为帝国输送绝对服从命令的优秀军官。”

林姿本能地反感此观点,冷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用机甲兵统管军队?只要下达指令,它们必定毫不犹豫地执行。”

“机甲兵过于笨拙,反应需要或短或长的时间,而且时常需要维修,远不如操纵人灵便。”

如果能控制一个人的思想,那么人无疑是最好的武器。林姿对这次试炼心生厌恶与倦怠,望了望洞外冻成惨白的冰天雪地,“你为什么要参加?”

希尔维亚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你来猜一猜。”

林姿没有无聊地去猜,她听得懂对方是在委婉拒绝。

希尔维亚又关心了她几句,甚至伸手擦她脸颊溅上的一滴血痕。擦了之后,他仿佛也意识到不妥,忙撒开手。

林姿警惕起来。世上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她隐约觉得希尔维亚接近她一定有目的,而不是如他所解释只是单纯地交朋友。

他的任务会不会杀她?

经历了一次生死险关,她如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人愈发不敢信任。纵使他刚才救了她,或许他是为了亲手杀她。

如果他和唐铭的任务一样,若是唐铭杀掉了她,他就没办法通过试炼。

希尔维亚很强大,如果想要杀她,她反抗不了。但人也好,禽兽也罢,垂死之余都难免本能地挣扎。

林姿开始以种种借口与他保持距离。

希尔维亚自然看出来了,但没有强求,只笑了一笑,“林姿,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希尔维亚笑得温柔,“我,之前喜欢的一个女孩。”

呵呵,想用这种老套的手段获取她的信任吗?林姿佯作没听懂,倚在洞壁上,闭了眼睛装睡,不给对方再谈下去的机会。

她太累,太紧张了,装睡成了真睡。

一觉睡到被人用松子砸醒。

寒冷的夜晚已经过去,早晨的太阳苒苒而起。

山洞不见了,希尔维亚和唐铭也不见了。她滚在湖边,抱着一棵香樟树睡得香甜。树的横枝上坐着神出鬼没的无名。

昨晚的一切全消失了,像一场令人不愉快的梦。

林姿爬起来,仰头望树上的人,“我怎么在这里?”

无名将松子砸入湖中,激起一圈水花,“你想在哪里?”

“希尔维亚呢?”

“走了。”

“走了?”林姿本来很防备那俊雅的青年,此刻听到他离开,竟然有种莫名的惆怅,拍了拍晕沉的脑袋,“唐铭呢?”

“被送到冷冻船上了。”冷冻船是专门放置尸体的低温密闭球状棺材,在岛屿的边沿,不幸牺牲的学员会被送过去,一路滚下山。

当然,也可以任尸体腐烂。

不过岛上温差大,尸身用不了两三天就会腐烂,发出恶臭滋生细菌,搞不巧还能引起一场小小的瘟疫。这种情况之前出现过,那一次试炼者全员覆没。

所以,大家会主动援手,把身亡者放入棺材送离岛屿。

林姿心中又泛起疑问,“无名先生,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漫不经心,“所以呢?”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试炼中的一员吧,昨晚的十二人中没有你。”

“哦。”

“哦?”这是承认了,还是没承认?

阳光很盛,日头挪移。

他随着阳光的移动而变动位置,尽量掩在枝叶阴影中,有些恹恹。他披着黑色的袍子,此刻连兜帽也戴上了,好像很讨厌日光。

林姿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你很怕晒?”

他没回答,转而道:“两小时之后就是正午了。”

“啊?”她惊讶之后才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塞伊岛昼夜温差极大,冰火交替,夜间能冻死人,正午能烤死人。

在太阳升到正中之前,她需要找个地方藏身来躲开高温。

此刻,昨夜冻成冰条的丛林已完全融化,滴滴答答地坠着水。

林间一片潮湿。

日头升到树梢,又继续往上走。在这座岛屿之上,太阳很大,仿佛挨得特别近,烤得整座岛屿节节升温。

水珠变成蒸气飘入空中。

周围云气袅袅,仿佛神仙之境。壮丽的景观未能持续下去,没用多久,林间的水便被烤干了。太阳如同火球,灼烧大地,榨取岛上的每一滴水。

林姿觉得自己要被烧着了,跳入一旁的湖水中想要借此降温。然而湖水却是温热的,水中温度还在继续上升,搞不好要沸腾。

见鬼了的气候!

不知道昨天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回想真是因祸得福。

空投失败,她着陆时摔得晕过去,再醒来已是温度适宜的下午,期间竟然没被日头晒死,也是命大。

热,太热了。

人像是在火里烤,在水中煮,不是变干便是被煮熟。

她从湖畔扒出块石头,掂了一下重量,对着脑门比划。

“你在干什么?”

“砸晕自己。”最好晕到第十天,睁开眼就能看见来接学员回去的联邦飞机。

“你智障吗?”

“……”好像有点。

林姿也觉得自己智障,模模糊糊间智商仿佛在减退,常做些事后想起来也深感幼稚和可笑的事。比如,昨晚在希尔维亚面前撒谎说是男性,结果被对方光明正大地揩油。

如今回想希尔维亚当时的反应与微妙的神色变化,怕是早就看穿了她的性别。

“无名先生,”林姿寻到一块大石头,躲在石头阴影之内,仰脸望树上的人,踌躇着道,“你看着我蠢吗?”

他坐在高高的树上,裹在黑袍里,用高度差碾压她,“女人最好蠢一点。”

“呃……”

“这样才有美感。”

林姿深深以为,上面的那位才是真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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