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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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无畏放心不下他。

温钰一直卧病, 才刚刚能起身就到驿馆中处置这么桩费神的事。舒无畏独自在王府中牵肠挂肚,忽然从青婵感应到牵思动了, 立即就沿地道中来了。

他在担忧,温钰却心怀鬼胎地只留意“问罪”二字。他心虚地咳了几声,特别蔫儿地说。

“我有什么罪可被你问的?”

“哼。”舒无畏冷笑一阵:“你明知梁王世子的事根本不是我干的, 显然有人嫁祸于我,你还杀我心腹、罚俸禁足, 把这么一口黑锅扣我身上。”

来了来了……

温钰蹙了蹙眉,觉得心又一次痛起来:“我自然知那是有人对你嫁祸, 可梁王在前,我不得不对他行一个缓兵之计。若给不出梁王个交代, 梁国怕是要出乱子呀——至于那下·毒的真凶是谁, 咱们可以慢慢查他。”

“那下毒的不是一般人。”舒无畏正色道:“我的麾下我了解,有他们把守,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 每日世子的饮食也都有专人查验、不可能混进毒去。他这样突然中毒只一个可能——那下毒的人能叫人看不到他。”

舒无畏话中所指是太明显了,毕竟这一日的清晨他两个才刚刚在王府中撞着个隐身的闯入者。

温钰何尝不明白,叹一口气说道:“我当面问他, 他矢口否认。没有证据, 我亦是无可奈何。”

“那这就是笔糊涂账了。”舒无畏哼一声:“于是你打算如何做, 真斩我部下、堵梁王的嘴?”

温钰沉默一会:“梁世子是在你手中出的事;丢卒保车, 只能如此。”

“可他们不是卒,他们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舒无畏突然愤怒起来:“我们与你们不一样,绝没有你们这样的丢掉兄弟、来保自己这一说!”

你们, 我们?

温钰不由苦笑:“你们是谁,我们又是谁?舒无畏,你告诉我,若是用你们的法子我该如何?他们亦是大乾的良将猛士,你当我做这决定时心不痛么?”

“你既有难处,就由我与他们磕。”舒无畏牙缝里蹦出几字:“真想查就没有查不出的。颖都又不止他会术法。这样的忍气吞声背锅子,太怂!”

“若真能事事不怂,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不易。”温钰苦笑着摇头,轻轻咳了一阵,随后说道。

“你不要遇这类事就想鸩姑娘相帮。你所看到的百里长蹊,只展现出了他本事的一小部分。他如今已回来,他如今统帅着神殿的群巫,一个不知世事的异族女子,何必拖她卷入我朝的是非争端——况且,我委实需要用百里长蹊。”

他说得累了,这些无奈让他疲惫。舒无畏看他微微阖上的眼,也知趣地闭上了嘴。他深深地抱着温钰,叹息一声。

“我只随口一说,你莫往心里去。”

他在温钰面上轻轻一蹭,感觉到他一颗心怦怦狂跳。直到彼此的情绪都稳定下来,舒无畏才又道。

“你依旧是担心凌烟阁上的恶龙?”

“自然。”

稍一犹豫,温钰把不尽书的往事与他说了,叹道。

“真没想到白衣社的梁子是如此来的:昔年的三个挚友一朝分道扬镳,给后世子孙留这样的大患。”

按百里长蹊所说,大乾的皇帝若获足够力量,是足以镇压那条恶龙的。可要获足够力量,难道真唯有接受青魅这个途径么?

温钰想起了山海帝后的结局,若是拥有强大力量最后不过是癫狂,那这力量他宁可不要。而在梦中顺德帝却说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只是不会运用……

突然想起了什么,温钰掀开舒无畏的衣裳。麦色的胸膛上,一枚乌黝黝的箭头挂在脖颈下。

舒无畏循他的目光往下,紧张的一把将箭头攥住:“干什么?我的!”

那是初遇时温钰在颖都的兵乱中给他的,箭共有三支,当初的舒无畏用掉两支,剩余这支一直留到了十年后。

“才不是,我的!”

温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哄孩子似的说道:“乖,为了国家,把它还我,将来我给你搬一大捆来。”

接着他不由分说地从舒无畏颈下解下来,笑眯眯用爪子藏在身后——嘻,抢过来容易拿回去拿,已到他手里的,想夺回去没那么容易。当年的两支箭一支射穿黑武士一支关闭时空之门,剩下这一支的力量一定也富有力量,错不了!

眼见得珍藏了十年的念想被抢走,舒无畏想了想,给温钰也开出个条件。

“你要拿回去也成,但得先答应我不能杀我军士。”

温钰苦笑:“我当然也不想杀他们呀,要不你有什么法子蒙骗过梁王……”

他松口,舒无畏大喜过望,狡猾地一笑后,将计划娓娓道来。

“你知现在是什么天?盛夏!无论谁的头剁下来放个两天都要臭。梁王一干人绝不会记得究竟是哪个兵丁守的门,就算记得,嘿嘿,放到外面让烈日晒上几天,保准生蛆生得他亲爹娘都认不得……”

桐州都护告诉天子,存人头这招他们桐州军常干,因为军中是需要人头记功的。可盛夏人头会腐,于是军中会挟带大批石灰,割下新鲜的敌军首级就直接腌进去。这种腌出来的东西除了能证明它曾经是个人的头,其他身份五官什么都证明不了。朝廷既然只为给梁国一个交代,那就随便挑一些死囚,把头剁了晒烂,再用石灰腌上了事。

许是终于护下兄弟的缘故,舒无畏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温钰听的是目瞪口呆。不仅如此,桐州都护还异常兴奋地出着点子。

“嘿,我们可以选上几十个彩漆盒子,运到梁国当着梁王的面猛然一抖,让这些干瘪的烂人头啪的滚出来、好好把他吓上一吓!”

温钰冷汗淋漓:“呃……”

于是紫阳殿中嗷的一声,又现惊魂一幕:“陛下!你怎么吐了陛下!来人,传太医!”

太医来后,乘着天没亮舒无畏从地道溜出去安排弄人头了,临走时突然回头冷声道。

“此事我记下了。如今用人之际,等凌烟阁一事完结,哼哼。”

知道,等凌烟阁上的东西一解决,你就把百里长蹊片成火锅吃了!

温钰有气无力地在榻上趴着挥手要他快走,总觉得他特意把腌人头说这么绘声绘色是特意为恶心自己的。好在梁王一事暂时解决,之后宗正在颖都为梁世子举盛大的送魂仪式,梁王率国人扶灵离开颖都。

先后与太史和百里长蹊商谈后,温钰与兰龄公主某一天见了面,没人知道他两在密室中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整整一天过去,公主出来时双目通红,温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好在这次他面上没有巴掌印,等在外面的舒无畏也就放心了许多。

“怎样?”他赶着上去,低声问温钰。

温钰转身看公主在花下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苦笑。

“事关两国,翎雪儿答应与我一道诛灭凌烟阁上的恶龙。”

“如何诛灭?”舒无畏问出他最担心的一点:“还是要娶她么?”

“你……”温钰声音低微:“是不是想要怄死我?”

于是舒无畏不再说话了,他赶紧揽住温钰,扶他在柳荫下坐着。盛夏的鸣蝉嘤嘤,温钰轻轻阖上了他的眼。公主的笑,公主的泪,他们曾经历的和将经历的都在他心中盘旋。他的心嗡嗡的钝痛,过了好久才有勇气再次睁开眼来。

——对不住,翎雪儿。

驱除邪祟的仪式安排在一个月后。此时凉风渐起、暑热渐消,大乾的群巫齐聚,华贵马车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从神殿驶出来。百里国师率群巫在阁下等候,对着马车躬身进言。

“正时已到,二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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