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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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僧袍5

香客,对,可以找他们嘛。这个,我又没有想到,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张和尚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去广场了,不过,食堂托付给你之后,不能够违反寺庙的根本。主持说。

知道。和尚说。

你去吧。主持说。

张和尚起身,离开。

曲径通幽处,拱门门口,闪过一个影子,最近,寺庙内有外人锻炼身体,不是晨练而是暮练。隔壁小区的居民进进出出,给寺庙管理带来隐患。绕过拱门,转身,回宿舍。摸钥匙,开门,其实,门没有锁,钥匙及锁挂在门上,他出了一身冷汗。

进屋,开灯,拉一把椅子,坐下,摸出手机,放在桌子上,

还好,手机在。他自言自语。

在钱款上面,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支持,但是,得到了一些提醒。东方不亮西方亮,和尚没有钱,香客有钱。之前,主持不松口,因为没有遇到敢于担当的人,主持没有信心,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问题解决,三个问题冒出,与其解决,不如不解决,之后,主持一门心思都在苦心苦修苦行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今天,冲着承包食堂去,却得到让香客出钱的提醒,算是歪打正着。主持把话都说到这份上,算仁至义尽了。从主持那里出来,心情不错的。回到房间,还在不错的心情中。兴奋,没有睡意。噌,脱掉上衣,扔在门口的盆里,上前一步,钻进卫生间。

水龙头坏了,水温不恒定,一会冷水,一会热水,冷的时候,让他打哆嗦,热的时候,让他避之不及。拽下毛巾,擦身子,跳出卫生间,扑倒床上。

明天就是食堂负责人了,负责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房子住大套,手机换品牌,进进出出坐小汽车。或者骑一破自行车,滴滴答答,上班,昏沉沉下班。虽然不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但是这个家不好当。寺庙不是学校,之前,在学校食堂,大手大脚没有人管,现在,在寺庙食堂,不得不夹着尾巴。走马上任,不是给人下马威,而是给人提信心。

不是食堂一无是处的,而是寺庙出了问题。解决寺庙问题,先解决食堂问题。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信心问题。这个,那个还是不要了吧。那个这个还是要了吧。作为食堂负责人,低调一点。在大伙面前谦逊一点,说几句软话,而且动情地说,比如多说兄弟辛苦了诸如此类的,不说或者少说马尾巴串豆腐,不说不妥的话,说有利于提振信心的话。看场合说话,明天的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中没底。大会肯定开,会场在大殿吗?怎么可能在大殿,充其量在食堂饭厅。即使不会有隆重的仪式也不会没有一个简短的会议。不是主持不懂的,而是没有帮手。有红花,更要有绿叶。在全体寺庙员工会议上,我该说什么,说什么重要吗,说什么重要,做什么更重要。不能让人家看到希望,不能让大家得到实惠,就接受惩罚。要表态,要立军令状。食堂的改革,不是空谈,而是踏踏实实做内容。

在床上,滚来滚去,差一点滚到地下,他坐起来,坐到桌子前面,准备明天的讲稿。

写稿不是为了念,而是为了备忘。为了有条不紊推进,写下一二三。写讲稿在我又不在我,推进在我,进度在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写稿不难,即使没有写过也见过,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讲稿分三部分,引线,外壳和药。像一颗手榴弹。扔出去响才管用。说完落地才有用。即使不是手榴弹也不亚于一把匕首,亮出来要寒光逼人。刀刀见血。之前,台上领导念讲稿,台下参会者玩手机开小会,那算怎么回事。那多没劲。与参会者互动,让参会的人畅所欲言。闭门造车,写不出好讲稿。欲写出好讲稿,要了解参会者的想法。明天一早,找一些和尚开一个座谈会。先不管主持怎么想,主持的想法只代表一部分人。目前,权利是主持给的不假,回报主持也不假,回报主持不能损害大伙的利益。最重要的是先弄清大家想法,大家怎么看自己比大家怎么看主持重要。之前,靠主持,没有主持点头,寸步难行。以后,依靠寺里的和尚和香客,香客和群众才是真正的力量之源泉。回报大家是大家最关心的。但是回报得分轻重缓急,先来后到。

从一叠纸里抽一张,铺在桌子上。他低头,握笔,写,撕,扔进废纸篓,

食堂问题是什么。第一,主持是不是要回报。第二,香客是不是要回报。第三,是时间问题,更是进度问题。谁有权利说我或者监督我,我的权利义务是什么,说我行或者不行,说食堂一点起色没有或者发生了变化。风言风语,叽叽喳喳,像麻雀叫,吵死人。

扔下笔,转身,上前,望窗外,一头雾水。

屋子外面,食堂,几间低矮的小屋,默默无闻,

像一卧倒的神牛,

庭院内,树,秃顶,长出几张嫩叶,

像一根拴住牛的木桩。

食堂门口,树冠舒展,伸到墙外,

像一把巨伞,又像人的臂膀,

在这把巨伞的庇护下,在夏天,屋子里面非常凉快。在秋天,落叶铺地,叶落归根。在冬天,枝桠,即使张牙舞爪,也不挡阳光,屋子里还是挺暖和的。

在大树底下,有一口井,井有水无水,正确地说,时有时无,有的时候是枯的。有时候,是满的。

屋子外面,井的旁边,有一小桌子,不是木头,而是石头。

抬头看,满天繁星,数不过来。无数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像背后的眼睛。颇有监督味道,他倍感压力大。一点睡意没有。他在井沿上坐下。

第二天上午,轮值和尚来得挺早,出乎他的预料。在门口,点数,纪录,像模像样。合上本子,他叹了一口气。实物盘点后,轮值和尚转身。他伸手,拽拉椅子。瞥一眼,努努嘴,在桌子上戳了二下。他知道事情有点棘手,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难。轮流表贴在墙上,和尚心思不在食堂。大家都没有什么干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连菜都洗不干净,还谈什么味道。桌子板凳缺胳膊断腿,没有谁安排修一下或者向上级主管反映一下,不反映是一回事,反映之后领导不理睬又是一回事。反映上去,不一定有用,也不一定没有用,要看领导的心情而定,领导一高兴,说不定就给批了,钱款落实,桌子凳子问题就解决了。看着这个状况,心里也凉了一大截。

在门口的板凳上,坐着人,三三两两。坐着的,心里闷闷不乐。站着的人,海阔天空,聊得起劲。面对此情此景,他晕了,像抓了一刺猬的狐狸,不知道从那里下嘴。洗菜,淘米,准备午餐。他什么都没有说。

张师傅,今天加餐20人,有外地香客来用午餐。孩子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我调到食堂了。张和尚说。

孩子骑坐在凳子上,像骑马一样。孩子问他昨天是不是去找主持了,

张和尚点点头。

一边削冬瓜皮。一边聊天。孩子干得不亦乐乎。

洒水打扫,抹桌子。其他和尚都在干着。

大家加把劲,今天要加餐。张和尚说。

可以申请调人过来帮助的。孩子说。

那你小看我了,等会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功。不就是加餐吗。加餐不加人。就我们几个,保证按时保质保量做好午餐。我说,大家有没有信心。张和尚眼眶里像筑了拦洪堤坝,转身,他钻进灶间。

哎幺,不好。孩子说。

怎么了,张和尚说。

孩子捏在指头。

割得厉害不。小心,有创可贴。来,我看看。张和尚扔下劈柴刀。

你真的很好骗。孩子龇牙咧嘴说。

没有割啊,在和我开玩笑。调皮鬼。我还是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不要被烫着,割着,电着,烧着,大家知道不。张和尚眼眶里像藏着两尊佛。

张师父,你看米够吗?孩子说。

嗯,恐怕米不够。张和尚说。

我去想办法。孩子说。

好,快去快回。张和尚说。

实物放在食堂,钱放在主持那里。张和尚划拉几下,给出采购单,让孩子找主持取钱买米。翻身,上房梁。拽下淘箩。他抬头望门口。

孩子撒腿就跑,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他的双手最摇摆,像扑腾的翅膀,奔主持的屋子去,发现主持不在屋子。孩子在寺里找了好几个回合,楞没有发现主持的身影。他飞快回到食堂,把情况告诉张和尚。

哎呀,不好。张和尚说。

张师父。孩子说。

心收紧了,同时,他的眼睛瞪大了。虽然脸上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但是手指出卖了他。把食指放进嘴里,腾出一只手指指点点。让孩子从裤袋里掏创可贴。他一边握着手指,一边转身,眺望寺庙旁边的小区。

再过半个小时香客就到了。孩子说。

孩子,你先去对过小区借饭,我把菜烧好就来。张和尚说。

吩咐轮值和尚做饭前准备接待工作,拽一根线,绕住创可贴,万无一失。匆匆忙忙,他去了小区。他和孩子在小区会面之后,就投入了借饭的工作。两个人抬一个桶,挨家挨户敲门。从东单元到西单元,从一楼到六楼,跑完这栋跑那栋。

汗流浃背的孩子的连裤子都湿透了,脚也磨起了水泡。

总算是完成了。孩子说。

对,我们把饭抬过去就胜利了。张和尚说。

张和尚把杠穿过桶上的绳圈,一头在孩子的肩膀上,一头在张和尚的肩膀上。桶不在中间,在靠近张和尚那头,张和尚多负重,孩子少负重。双手抓住桶沿,小心翼翼的,他的心提着,快到嗓子眼了。回头,又往前走,下楼,又上楼。高一脚低一脚,他们向食堂走去。突然,桶绳子断了。

哎呀,吓死我了,幸亏你抓住了。孩子转身说。

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我必须保护它。你在这里看着,不要离开。我去去就来。张和尚说。

你去喊人吗。孩子说。

对,我去推一辆车。张和尚说。

嗯。孩子说。

他们回到食堂,香客陆陆续续上来了,像一群羊似的。

按时开饭。孩子没有吃,吃不下,他需要休息。孩子不知道张和尚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张和尚好蒙。之前,孩子时不时作弄张和尚,和和尚开开玩笑,挺开心,和尚需要,孩子也需要。在孩子心目中,张和尚不苟言笑,就像一重山,比山还要高,像山峰上空的云,在这里,孩子听到了厚重,在这里,话耐听。脸耐瞧。和尚都有深深的眼窝,比爸爸的清澈。在这里,孩子感到安全。至少比学校安全。但是,孩子又想征服张和尚。顶嘴,毫不留情的顶撞,让张和尚非常生气。

你早上吃什么了,张和尚说

没有在家吃,在外面买了包子。孩子说。

骑坐在板凳上,望着张和尚,他好奇。难道张和尚想经营管理这个食堂吗?如果这样,那么就大错特错了。食堂是你和主持之间的事情,跟谁有关系,跟谁没有关系,那是大葱拌豆腐----一清二楚的。我不会跟食堂扯上任何关系的,食堂好与坏跟我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就是在这里吃几顿饭。不吃食堂的饭,也不会饿死。他想。

孩子对土木工程有浓厚的兴趣,二口袋装满建筑材料,这边装的是积木,那边装的是沙子。他喜欢动画片狮子王。在脖子上,挂一个狮子头,在手腕上,套镂空木头和竹圈。在他的世界里,朋友非常重要,不仅仅有一堆小朋友,还有几个大朋友。在朋友圈里,没有一个搞土木工程的。他有点失望。在朋友面前,不是众星捧着的月,不是孩子王的王,而是善解人意的小跟屁虫。他喜欢孤独,享受孤独,和张和尚一样。在平时,他看着天空发呆,一看半天。在晚上,他看北斗星的斗柄的朝向,明白斗柄朝向意味着什么,知道斗柄朝东进入夏天,斗柄朝北是秋天,朝西是冬天,朝南是春天。

今天那里都不要去了。下午在这里好好休息。张和尚说。

明天还要上学呢。孩子说。

你爸爸会来接的。张和尚说。

张师父,你折腾这个,图什么。孩子问。

我喜欢,我熟悉。张和尚说。

你喜欢什么。孩子说

我喜欢做菜。张师父说

那你怎么不去酒店。孩子说。

食堂酒店有区别吗。你呢,你长大想干什么。张和尚问。

泥瓦匠。孩子说。

你爸爸知道吗?张和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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