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乱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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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刘远刘公达不是别人,正是颖川荀氏新一代才俊荀攸,荀公达。虽则他化了名,贾诩却恰恰是认得他的,当即不客气的直接给拆穿了。

  荀攸倒是没有半点慌张,若是贾诩有意为难自己,就不会孤身一人当面将自己拆穿了。而贾诩虽则寒酸,却也姿容不俗,举止萧洒,又直言不讳是要往刘备处讨生活的,荀攸不觉便对他大生起好感来,一路交谈,甚有相见恨晚之色。

  董卓进洛阳后,袁绍、曹操等洛阳少壮派纷纷出逃,荀攸却还曾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密谋诛除董卓,事不成而郑泰等人都招致下狱,荀攸却宴饮自若,生死荣辱半丝也不放在心上。后来董卓竟也不问,就将他放了。于是荀攸便趁机逃离的洛阳,眼看中原大乱,只荆州还算平静,便自到荆州隐居,观望天下大势。

  因为刘封在洛阳时几度当着荀氏叔侄的面将袁绍贬得一无是处,而袁氏兄弟对待刘封的行径也不让人不耻,荀彧荀攸叔侄心内虽于刘封对袁绍的评价颇为不然,倒也存了几分观望的心思。荀彧便没有如历史中的那般去投靠过袁绍,却直接投入了曹操帐下。而后,荀彧便曹操的雄才大略所折服,大力为他引荐颖川高贤,郭嘉、程昱、戏志才等辈,都因为荀彧的关系,进了曹操幕下,只是他的亲侄荀攸,却没有接受他的推许,只自在荆州冷眼旁观。

  对于叔父荀彧的眼光,荀攸自然是深信不疑的,相比之下,当年他与刘封所言的若袁绍不济事,便去寻刘封的话便有些过于唐突了。想天下英雄,除了袁绍,也并非仅有他刘备父子。对刘备其人,荀彧叔侄都不甚了解,其实刘备除了讨伐黄巾中有善战之名外,出名太晚,远不为天下人所敬重,比之刘封却还是不如了。不过后来刘备却显示出了极高明的外交手腕,竟让对刘封大有偏见的袁绍也对他推许信服,以中山换并州,并成功的在并州站稳了阵脚,任用田丰,收伏黑山贼,手下将校,无不得力,已隐有天下第一诸侯的模样,令天下人无不对其刮目相看。

  然而就是如此,荀攸的心中,依然还是偏向于叔父荀彧多一点,本来都已经打点了行装,就要北上投奔曹操了,却收到了来自己冀州的另一个叔父荀谌的一封,就此改变了主意。

  天下纷纷,孰成孰败还未可知,袁绍的表现虽然有些让人失望,却不能就此料定,却不是一个昏庸之人,不但颇能听取意见,也极有进取之心,兵不血刃的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就让天下人更对他侧目。若非如此,自己的叔父荀谌又如何会甘心侍奉于他的?虽则他在袁绍那里并不受重用。

  曹操眼下毕竟弱下,还依附于袁绍羽下,名声不显。相比之下,刘备父子却独据一州,虎窥天下,这一次更是主动出击,兵发洛阳四郡,击杀王匡,进逼董卓,袁绍满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董卓则缩手缩足的,一筹莫展。尤其刘备力辞董卓许与的大宗伯,更令荀攸眼前一亮,对刘备父子的评价,不觉便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也便又想起了当日与刘封的约定来。

  更何况,身为世家子弟,开枝落叶,却是最明智的抉择,乱世之争,日后无论鹿死谁手,颖川荀氏一门都不会受到波及。

  荀攸这一次出来,便是往并州投奔刘备的,亦不对贾诩讳言。

  “公达,若是你为并州谋,该如何应对?”抬头看着洛阳城门在望,贾诩说话便也随意了起来,便将李儒的计略道了出来,微笑着看着荀攸。

  荀攸凝望着洛阳城门,人来人往,却无半点纷乱景象,心中微微一叹,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一次没有走错,轻轻一笑,道:“并州冀州,相争只在早晚,眼下虽然还抹不开皮,却也各自戒备着。只是你那老友,要借冀州之力敌并州,却是想当然了些。不过,若真如此,冀州以一敌二,想他不引董卓为援都不能了。”他一直冷眼旁观天下大势,对其中的缠绪却是清醒得很。

  贾诩淡淡一笑,正待说话,荀攸收缰驻马,静静的看着贾诩,道:“袁绍此子,盟友尚不能信用,何况仇雠?李文优此举,倒是叫人费心了。”

  “皆道刘玄德爱民若子,这一路走来,果不其然。”贾诩轻叹一声,却不接荀攸的话了。

  荀攸微微皱眉,心中已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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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辽还是跑了。

  刘封召见张郃后得到了第一个确切的消息,不过张郃却让关羽下了大狱。

  当日刘封受伤后,吕布率军乘势一路冲杀,城外刘备军因无大将护执一时大乱,只能死命护在刘封往后撤,而张郃虽然拼命的收拢部卒,却也才略略稳住了阵脚,依然挡不住伤了一臂了的吕布。若不是关羽再次从城内杀出,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便是如此,吕布抢走了昏迷不醒的高顺和被俘的张辽,借着风雪撤离了战场,同样损失惨重又忧心刘封伤势的关羽也无心追赶,收兵入驻朔方城。

  在随行军医略略为刘封包扎后,关羽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满腔怒火撒在了作战不力又有临阵脱逃嫌疑的张郃身上,若不是张郃也是个偏将军,军职上并不比他低,又素有勇力能治军,也是他一向看得上眼的人物,忧心如焚的关羽便要一刀砍了他了。最后只将张郃下狱了事,只因关羽心中虽怒,处事却还是有分寸的,毕竟处死一个偏将军,没有大哥的点头,谁也没那个权力,更何况张郃后来也尽了力,组织军卒挡住了吕布的反扑,保住了受伤的刘封一命。

  只是这样一来,刘封昏迷了几天,张郃便在狱牢中受了几天苦。可怜他一个虎啸沙场的大将,战场上一路厮杀下来,也受了几处伤,却没人给他包扎处理,又在昏暗湿冷的地牢里冷饥受冻了五天五夜,都快支持不住了。刘封第一眼便差点没给认出来,虽然他从刘宠口中已经知道了张郃下狱的事。

  “公子,张郃无能,累公子受伤,愿军法处置!”叫王蘅打了几碗莲子粥给张郃填了肚子,张郃匆匆一抹嘴,向刘封扑通一声跪倒,满面羞愧的伏地请罪道。

  刘封苦笑着摇了摇头,虚抬一手示意他起来:“俊乂无须如此,此事虽则俊乂有责任,毕竟你我都无恙,就比什么都强了。”心中却不由的暗叫侥幸,幸亏这次不是三叔张飞,否则张郃只怕难逃一刀了。

  看着张郃还要说话,刘封罢了罢手,止住了他,轻咳了一声,缓了缓口气,才道:“二将军虽然重责了你,不过他第二日便回晋阳主持大局去了,下面人折辱你,我想绝非是二将军的意思,二将军为人,你也是知道,定然不屑于此的。”说到此处,刘封胸口一阵疼痛,勉强收住了下面的话。

  “末将不敢,二将军处置,末将心服口服!”张郃一顿首,这一句话却是出于本心。

  刘封在王蘅怀中挺了挺,坐直了身子,才又道:“我也是今日才醒来,若不是刘宠提及,也不知道你竟在狱中,下面的人恃宠生事,我会责罚他们,俊乂你须不要放在心上。”

  “可不关我事,我……”刘宠一听公子将好处归给自己,却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想领情,刘封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将他下面的话压了回去。传说张郃临阵退却,害得公子受伤,刘宠一直可是鄙视得很,狱卒羞辱张郃,便有他的意思在内。

  “末将罪有应得的!”张郃眼圈一红,他如何听不出刘宠话里的讥讽来,只做不觉罢了。其实若说他在狱中受气,心中没怨却是假的,只是刘封这一次受如此重伤,却没有一句怪罪于自己,却让他感动莫名。

  刘封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泛白,正色道:“二将军处罚了你,我也不好为你开脱,一切事由,须待得禀明了父亲后,再做处置,当然,牢狱你不必再回去了,这几日,就权在我身边,做我的侍卫长,你看如何?”

  听了刘封的话,张郃脸上一黯,低头应道:“末将听从公子安排,谢公子宽厚……”

  刘封罢了罢手,看着张郃脸有失望之色,又笑着安慰道:“你我相知多年,虚套的话,你就不必说了,你的才具,我自然知晓,这一次不过是马失前蹄,不必放在心上。便是父亲那边,嗯,此事也自可就此揭过,你自可安心就是。”

  “是。”张郃低低应了声,想了想,又跪了下来,认真的道:“公子,末将有一事相求!”

  “嗯,你说吧。”刘封已然有些疲惫了,却还强忍的道。王蘅看着心中不忍,手把汗巾,便要为他擦拭,刘封却轻轻止住了。

  张郃看了刘封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愧疚不已,重重的以头触地,道:“公子,吕布虽然走了几天,但这般大风雪的,定然走得不远,末将愿请三百轻骑,去取他性命,以报当日之辱,请公子成全!”

  刘宠嘴皮子动了动,看了刘封一眼,终于不敢说话,脸上却是不屑得很。

  刘封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次我们虽然胜了吕布,却也元气大伤,朔方城还要防着塞外胡人,我知道你说得有理,但切不可存了侥幸心理致令胡人有机可乘。且吕布所恃者,不过并州军,眼下却已伤损大半,不必我们收拾他,董卓也不会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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