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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监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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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越景帝四年,葭月之夜。

  宫灯已尽,长街上飘过一阵轻铃。隔着五步一距,相貌妍好的女婢捧着赤玉小盏,和着坠环叮当,一路快跑。

  “再快些。”

  那声音是极轻的,带着少女特有的缱绻,一副未睡醒的憨态。

  随侍女婢柔声应是,罗幕半掩,有几缕被快跑带起的风拂起,在半明间未见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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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章宫

  众黄门簇拥中,一人华服,罗袂悠迤,遥遥立于高阶。

  那少女一副无礼模样,眼角上挑,生的颇为妖艳。涂了时下最新的口脂“鸳鸯柱”,鲜血半凝时渗透的红——此非少女唇色,该是新婚少妇,帐中一夜魂消后的新生。

  含光帝姬的轿辇在建章三重高阶前停了,一宫女上前掀开轿帘。

  夜色中,华光忽绽于杳暗,只一刹,重光黯然。

  辇中人,大越含光帝姬,闺名——海棠。

  也是那一刹,她收起先前惺忪的睡眼,双颊绽开一抹笑——越氏假笑,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一身碧色对襟裙,唇上一抹极为浅淡的“连玉碧”——是伺候她起居的侍女自调,越海棠随口赐名,说是碧色,实则透着晶莹的粉,像熟透的蜜桃,泛着勾人心魄的微光。

  她脚步翩然上了台阶,然后,一脸冷艳的,堂而皇之的,不假思索的,略过了精心装扮的含萃帝姬,越海珠。

  越海珠忍不住伸手拦她去路,“你......”

  “闭嘴。”

  这一声,打断了越海珠气急败坏的下文。

  原本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众人眼光齐刷刷投向来人——内阁首辅,市井传闻中深不可测的天子近臣,和越。

  越海棠背对着他,此刻也没有回头和他打个招呼的欲望,心中却不住在想,这是文臣呢,还是武将,抑或是——谋士?

  当今大越,内阁首辅为正一品大元,而帝姬依祖制加封,仅为二品。

  异如含光,这位大越最尊贵的帝姬,景帝嫡妹,受帝恩钦赐,与亲王比肩,固封——正一品。

  当越海珠和着一众黄门向和越俯首时,越海棠早已施施然推开内室的门进了内殿。

  一室黑压压的太医围成一团,叽喳吵嚷,似乎束手无策。

  随侍女婢挪了张锦凳在帝榻前,越海棠径直上前坐下,心下烦躁,低声斥道,“都给孤滚。”

  本就惊慌失措的众太医愈发支吾,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们的上级——太医院首,徐央。

  徐央自知推脱不过,正欲上前与越海棠周旋,被和越打断。

  “你们先下去吧。”和越不知是如何打发了越海珠,只身进了室内。

  灯火明暗间,偌大的建章只剩下昏迷的不省人事的景帝,和榻前初见的二位贵胄。

  气氛有些微妙,因为周遭实在静的出奇,她能够察觉到和越身上的凌然之气一点一点收拢,最终消失殆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和越,金冠玉带,直身而立,只一眼,足够让她断定——此非池中物。

  越海棠眯了眯眼睛,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将身子往景帝榻侧一挪。

  她直直看向和越的眼睛,这位传说中天子近臣,少年丞相,双眸漆黑,闪着玉石光泽,像一道无所穷尽的深渊,更像是一把锁——一把无形的桎梏。

  各方势力盘根交错的越宫,太医院诸位太医不听正经主子调配,竟能全听和越指挥,某人的手伸得太长,长到令她难以想象。

  “陛下中毒,诸位太医束手无策,含光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陛下的伤状?”

  和越站在景帝睡榻前,俯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帝王,一脸倨傲的像是三秋冻雪,无可消磨。

  越海棠未答上句,针锋相对道,“葭月,朔望日,大越下元,此为水官解厄。皇兄向来不信神佛,可挡不住秋冬三月连旱,于是,微服私访。”她看向和越,“你回答孤,是否?”

  尾音拖得极长,极长,平白生出常人难以承受的威压。

  然,此局对弈者,和越,绝非常人。

  和越露出进入建章后的第一个微笑,他看着越海棠,像是欣赏一味亲手种植的珍稀灵药,点了点头。

  越海棠步步紧逼,“孤听闻城西花神庙处,有一半仙老道,可测天命,破天机,算无遗漏——并且,此人为和大人引荐。”她站了起来,试图与和越比肩,添道,“是否?”

  和越面上的笑愈发和善,不动声色地透露出一股危险。他往前迈了一步,而后者已无处可退,双手不自觉的向后摸索。

  “引荐?这话不对。”他停止了向前的动作,也叫停了越海棠,突然换了种语调,“含光殿下,臣知道您想说什么,何不直言?”

  无非是此时是否有他手笔,无非是天子近臣是否有不轨之心。

  “不,此处,无直言。”

  越海棠推开和越威势的屏障,身形一转到窗前,继续说道,“或者,是暗中不轨之徒,意欲行刺,毒箭一发,皇兄避无可避。”

  这话像是蒙骗三岁小儿的谎言,倒也应景,只不过——颇阴阳怪气。

  和越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第二个微笑,目光中像是灼灼赞赏,“帝姬聪慧,此番陛下中毒,朝中上下无人管事。臣虽为首辅,却也不敢独大。故臣斗胆,请帝姬出面,代为监政。”

  越海棠察觉此处应有圈套,高手过招的锋芒,实非今日的她可以比及的——若拒,她敢断定和越转头就会找上她那个骄傲跋扈的妹妹越海珠;若允,前方一路艰难荆棘,和越定下套在前,步步杀机中,前行无异于与虎谋皮,必定如履薄冰。

  拒否?

  越海棠试探道,“大越建国以来,曾有裕帝嫡姐朝阳帝姬监国在前,昆帝长女温淑帝姬摄政在后,而孤之监政,何解?”

  和越未加思索,对道,“陛下中毒,奸人窥伺,帝姬若得臣辅佐,与臣携手,此为——定国。”

  越海棠弯了弯嘴角,心道原来其中之重在于辅佐,避重就轻道,“好一个定国,可当务之急非定国,而是解陛下之毒。”

  和越满意一揖,“帝姬所言极是,臣定当访求良药,以千年野参为陛下吊命,再遍访良医。”

  越海棠拊掌,“如此,有劳和大人。”

  言毕,走的快然潇洒,带着一阵冷风。

  和越还保持着双手交叠的动作,慢慢直起身,笑的诡谲。

  “大人,含光帝姬——”

  “留。”

  ------题外话------

  第一次写文,希望和大家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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