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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奉旨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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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是一片红帐连绵,衬得眼前的屋子一派喜气,屋子里很安静,除却烛火燃烧而起的噼啪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杨幼娘努力睁开眼皮,咬着牙愤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她的喜房,今日是她与当今宰相霍桑的大婚之日。

不!应该说,今日是林幼情与霍桑的大婚之日!

犹记得半个月前,她还是京郊杨家村里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

那日正值丝织坊梁师父要远行,她带着弟弟阿离去镇上喝丝织坊梁师父的欢送酒。

如今想来,若非她一时悲愤交加吃了多了些,大约此刻她早就已经成为丝织坊的掌柜,走在弘扬梁师父的宏愿、将丝织坊推向发扬光大的康庄大道上了!

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真是出门逢债主、拜堂听见乌鸦叫——倒霉透了!

梁师父是丝织坊的掌柜,初到京郊,见她独自一人带着幼弟讨生活,孤苦无依,便收了她在丝织坊做了学徒。

她天分很高,与幼弟在丝织坊学了两年,便得到了师父以及丝织坊诸位的认可,原本她以为可以一直同梁师父学下去,没想到梁师父却说,她要去做走商。

顾名思义,走商是边走边停的商者,他们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亦或者,每个城池都会有他们的落脚之处。

杨幼娘很羡慕梁师父的洒脱,也想跟着她一起去,谁想,师父却将丝织坊的重担交到了她手上。

梁师父的欢送宴也是丝织坊的交接仪式。

毕竟两年的师徒情谊,如今师父离开了,做徒弟的哪有舍得的,所以悲喜交加之间,她跟着吃到很晚。

原以为,有弟弟陪在身旁,晚上回家自是安全的,谁想在回杨家村的途中,她还是出了意外——她被绑了。

她自小生活在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京郊,那里什么人都有。

自懂事起她便知晓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哪些人的哪些眼神打的有是什么样的鬼主意。

所以就算是被绑了,她也没在怕的。

因为她知道,这种绑人的,无非是劫财或是劫色。

而她身材扁平身无二两肉还营养不良,实在无色可劫,钱财更是没有,等到绑匪发现她毫无价值,自然是会放她走的。

可谁想这么一绑,却被一条龙服务绑上了来霍府的花轿。

她努力动了动,浑身上下除了眼皮能动之外,好像也没旁的什么能动了!

这该死的林尚书!还自称是自己的阿耶!有阿耶这么对自己女儿的吗?

呿!他就是那红鼻头绿眼睛的鬼!不安好心!

“二娘,婢子劝你还是莫要乱动的好。”

杨幼娘浑身一震,她如今躺在挂满红帐的喜榻上丝毫动弹不得,竟没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那侍婢又道,“婢子红芷,是二娘的陪嫁侍婢,今后二娘在霍府的一切起居都由婢子打理。”

红芷缓缓近前,杨幼娘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生的很是普通,普通到她闭上眼便忘了她的长相,此刻她一身喜庆,正微笑着看着她。

杨幼娘努力咳了咳,在确保自己能发声之后,才道,“眼下我已经入了霍府的洞房,你们也该放了我弟弟了吧?”

“二娘错了,二娘是林尚书家的千金,上有一个同胞阿姊,没有弟弟。”

她已经答应替林幼情嫁了,怎么?这红芷,难道是要逼她与那个霍桑洞房吗!

听闻霍桑是个铁面无私的活阎王,还曾当过酷吏,手里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做生意的,除了才能,最讲究的还是一个风水,与一个沾满鲜血的活阎王有婚约瓜葛已经坏了她的商道。

而今那林尚书竟还要逼她委身于这活阎王,真是想都别想!

她虽出身三教九流,但也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哪能让一个活阎王给玷污了!

但她一想到此时受制于人十分被动,于是打算退一步。

“罢了罢了,没有弟弟就没有弟弟吧,红芷姊姊,我已经一动不动躺了一日了,可否给我吃了解药?”

红芷有些犹豫,杨幼娘再道,“如今我已经入了霍府,姊姊还怕我跑了不成?我只想松松筋骨罢了,姊姊也不想让那霍宰辅看出端倪吧?”

红芷有些动摇,杨幼娘再加把劲儿,“我听闻林幼情与霍宰辅是陛下赐婚,而且霍宰辅明察秋毫,若是被他发现异常,这可是欺君之罪……”

“好。”红芷依旧答如木头。

一颗红色药丸入口即化,几息之后,她顿感浑身神清气爽,杨幼娘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欣喜,她终于能动了!

她豁然起身坐定,这才看清这间屋子。

满目的红帐之下,摆放着各种婚房物什,她粗略瞄了一眼,上等金镶玉玉如意、翡翠白菜、夜明珠等等。

全都是卖了一件就能让她与阿离一辈子吃喝不愁的物件!

呵!都是些民脂民膏罢了!

她鄙夷地呿了一声,正要起身,却被红芷拦住,“二娘要作甚?”

杨幼娘本想说想如个厕,可刚说出口,便听得腹中一阵敲锣打鼓,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红芷姊姊,我有些饿了,可否吃些东西?”

红芷冷着脸,将她按回榻上,“新妇需等郎君一道用食,这是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若当真要守那些破规矩,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暗中看了一眼一旁的翡翠白菜,她的底托是一个又粗又长又宽的架子,心思百转千回,打算再试一次。

于是她将视线锁在了几子上的酒壶,“我有些渴了。”

红芷正要反对,谁想她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这是规矩,可我实在饿得紧,姊姊难道是想我在与霍相洞房时饿得晕过去吗?不过是喝一点填填肚子罢了,你不说谁知道?”

“二娘,你的话有些多了。”

杨幼娘这没羞没臊的话惹得红芷耳根通红,她暗自咬牙,到底是出身三教九流,污言秽语张口就来,看来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教也改不了!

杨幼娘耸了耸肩,“若是红芷姊姊不给我,我不晓得一会儿见到霍相时会说些什么……”

红芷脸色一沉,“二娘不想要令弟的命了吗?”

杨幼娘噗嗤一笑,将她方才的话还给她,“我是林尚书的女儿,上有一个同胞阿姊,没有什么弟弟。”

红芷暗自咬牙,这个在下三流的地方贱养的杨幼娘实在是不要脸面顽劣不堪!

看着红芷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模样,杨幼娘暗自笑了笑,在那种冠冕堂皇高门大户里生活的人,最是要脸面。

她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木头般的侍婢到底要不要这个脸面。

果不其然,红芷暗自咬牙,“二娘稍候。”

机会来了!

待到红芷转身去拿吃食的那一瞬间,杨幼娘豁然起身,近前几步,将那惹眼的翡翠白菜往旁的地方一搁,拿起那底托就要往红芷脑袋砸去。

可她还没下手,红芷突然转过身来,满眼惊异,“二娘?”

杨幼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趁着此时新房无人,她要砸晕这恼人的侍婢,再换下她的衣裳逃之夭夭!

大约是因为刚服下解药,杨幼娘的力气还完全恢复,平日里大铁锤她都能徒手举起来,而如今这一个小小底座她都觉得有气无力。

又或许是因为这镶了宝石的嫁衣有些重。

果然,红芷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把接住她砸过来的翡翠白菜底座,“二娘,住……”她还没说完,神情突然顿住了。

杨幼娘一时没察觉她的异样,正要放弃底座转身去寻那翡翠白菜,这翡翠如此精贵,也不知道砸了要赔多少,但如今为了逃命,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她刚回头,也猛地顿住了。

她二人谁也没想到,此时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喜服,身形高大,窄细的腰间系着一条汉白玉滚金丝玉带,一张俊脸在晃晃而动的烛火之中莹莹闪烁,真是一副好皮囊!

却见他头戴玉冠,两条精致秀美的丝绦微微垂直肩头。

他的脸庞光洁白皙,此时竟透着一丝棱角分明的冷峻,眼眸乌黑深邃,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微微泛着一丝迷人的光泽,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绝美的唇。

此刻,这两片唇正紧紧地抿着,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和压迫之感。

眼前的场景让刚进屋子的霍桑也顿住了。

他紧蹙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着新妇喜服、一脸浓妆艳抹、全然没有一丝贵女气质的女子。

不是说,林尚书之女温柔贤惠善良体贴,举手投足典雅温润,言不高声笑不露齿,乖顺识礼通懂诗书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霎时间,屋子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红芷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收拾好残局,给霍桑行礼,“婢子见过相爷。”

杨幼娘款款起身,也行了个礼,学着林幼情的样子,细声细语道,“见过相爷。”

大白天见阎王爷——活见了鬼!

霍桑那对高耸剑眉又紧紧蹙在了一起,眉宇间更有一丝叫人心惊胆寒的神色,他抬脚缓缓在几子旁跽坐下,一动不动。

红芷暗中扯了她一下,杨幼娘虽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阿离还在他们手上生死未卜,如今又逃不掉,只好又摆起这半个月以来学的林幼情的样子,羞怯怯地跽坐在霍桑的对面。

红芷将合卺酒摆了上来,并替二人斟好酒。

霍桑瞥了她一眼,冷言一句,“退下。”

杨幼娘一愣,心中欢喜再起,是你让我退下的!那就莫要怪我一退不回!

她正要起身,却被红芷暗中压住,红芷道,“相爷,喝了合卺酒才算礼成。”

举国上下皆知,霍相爷在处宰相位之前曾在廷尉当过几年酷吏,审讯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

如今虽为相爷,但身上多少还带着那酷吏的残暴味,只一个眼神,便叫红芷浑身一颤。

红芷只好乖乖闭上了嘴,暗中在杨幼娘肩上按了按,示意她老实点,便退了出去。

杨幼娘依旧装作林幼情的样子,端坐那里。

良久,霍桑终于开口,“你我既是陛下赐婚,今后我必会好好待你,但你若是得寸进尺,效仿那些痴男怨女许什么真心,那就莫要怪本相对林府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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