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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偶尔垮掉的记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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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没有人,李启源却感觉到自己慢慢向前行去,一直跟随着的薄雾越来越淡,像在双眼上蒙了一层轻纱,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走得几步,李启源心中大恸,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颗心拉扯着使劲捏,捏成了一块块的碎片,痛得他浑身抽搐起来。

  狐小末紧紧抱着李启源,感觉到他浑身的抽搐,将自己的脸贴在李启源脸上,眉心的月亮渗出一股温柔的力量,让浑身抽搐的李启源渐渐平缓下来。

  黑漆漆的地上爬出许多死尸,黑暗中一个一个佝偻着腰摇摇欲坠,可就是这样才让人感觉到真正的恐怖。

  他们以狐小末为圆心,站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攻击狐小末。

  狐小末抱着李启源半躺在地上,她的目力极佳,早就发现这些准备围攻自己的死尸了。

  若是平时,她早就吱哇乱叫跳到李启源怀里撒娇了。

  可现在,李启源的样子让她很担心,担心到已经忘了也许下一刻这些死尸就会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夫君,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我们不仅要离开月笼山庄,还要离开幻境。”

  周围星光点点的白衣女子口中的音律越来越高亢激昂,狐小末轻声哼唱的旋律有些压制不住这音律了。

  周围摇摇晃晃的死尸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你挤我我挤你,一个挤一个几乎挤成一块饼。

  便是死尸,狐小末也能听到骨骼相错的声音。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扑向狐小末,不知道到底在等待什么或者害怕什么。

  李启源慢慢往前走,眼前是一户高门大阀。

  这户高门大阀看起来颇为宏伟且历史久远,李启源看了门前那对石狮子,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脑中不由回荡起一句话,“孩儿不孝……孩儿不孝,令白家蒙羞。”

  感觉到自己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膝行,“爹、娘,孩儿不孝,令白家蒙羞。巧姑……浩昌……原谅我……”

  这百余米的路,李启源磕了半个时辰的头,硬生生将地上的每一块石板都印上了鲜血。

  越靠近大门,李启源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浑身颤抖起来,高门大阀似乎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动乱,大门虚掩着,那一道缝隙像一张嘴一样,想要吞噬任何踏足进去的人。

  李启源继续膝行,高门大阀似乎正在办白事,满眼都是层层叠叠的白孝,看起来也是十分凄厉。

  不仅凄厉,李启源胸口的疼痛变成了强烈的悔恨和怨恨,妖孽……我白家百余口人性命尽丧你手,拿命来啊,拿命来。

  李启源一边磕头一边膝行,他已经磕得满头满脸鲜血了,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每一块石板上都是斑驳的暗红血迹,李启源从一具具尸体中膝行而过,胸口已经痛到麻木了,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华锐……华锐……唉……”

  这个声音那么温柔又是那么悲伤,李启源没想到自己能从一个声音里听到那么多让他懊悔又愧疚的情感,这个女子的声音,我很熟悉。

  高门大阀满地尸体和鲜血,空中却是层层叠叠似乎没有边际的白孝,周围的建筑物都被盖上了这层白孝,这些白孝让李启源心如死灰。

  膝行过满是暗红的前厅、膝行过往日里欢声笑语的回廊、膝行过那一排排熟悉的翠竹、膝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跪了个一身白孝的女子,从后面看不出她的年纪相貌,但李启源一看到这个白孝女子,“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巧姑……”

  狐小末能感受到李启源强烈的情绪,虽然眼前要面对的情形让她不敢松懈,可李启源才是让她真正担心的。

  从前狐小末都是天性惫懒、资质有限、胆小怕死得过且过的,她从来都知道用什么法子让自己活下来、活得更好,从来没有这样笃定地相信自己能够护住一个人。

  李启源是他想护住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狐小末一定要护住他。

  李启源歪歪地倒在地上,看着前面那个白孝女子。

  她明明着了一身白,可以她为中心却有淡淡一层灰暗笼罩着,她面前似乎躺了一个人,那人也用白孝盖得密密实实。

  李启源一看到地上那个白孝盖着的人,眼前一白,差点昏厥过去。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他,“看仔细了,看仔细了,你的妻儿是如何死的。”

  背后像有人轻轻扶了他一把,便是连昏厥都不可能了。

  白孝女子身上笼罩着一种强烈的悲伤和解脱......为什么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呢?

  那女子用手将地上那人身上的白孝拉展了一下,轻声开口了,声音很温柔端庄,一点不像狐小末这般跳脱,“浩昌......你不要怕啊,娘亲一会儿就来了的。你遇到祖父、祖母没有啊?若是遇到了,你该不害怕了吧。浩昌啊,娘亲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怕,娘亲这就来陪你了。我们一家人啊,总是要整整齐齐地在一起的。”

  她来来回回地在白孝身上摸来摸去,十分舍不得地上这人。

  看到到这里,李启源“哇”地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他已经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切,他只想救下那白孝女子。

  李启源虽然一路膝行叩首过来,更兼沿途吐了无数口鲜血,胸口的疼痛已经痛到不觉,可看到这白孝女子的举动,他还是想要上前,“巧姑……浩昌吾儿……”

  可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爬行,明明看着只有三五步的距离,她与那白孝女子始终有三五步的距离,根本近不得身。

  那白孝女子抚摸了一阵地上的白孝,伸手进怀里掏了起来。

  李启源伸出双手在地上抠了起来想将自己拖行过着三五步的距离,他似知道这白孝女子想要寻短见一般,努力挣扎着想要救她。

  “巧姑……巧姑……不要啊……”

  李启源的指甲抠出了血,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依然使劲抠着地面,明明地上的石板根本不可能徒手抠得动,他还是近乎疯狂地抠着石板。

  右手中指、食指的指甲已经全翻了,他像感觉不到痛疼一般继续疯狂地抠着石板。

  左手的中指、食指指甲也翻了,李启源依然疯狂地抠着石板。

  两只手的指甲全都翻了,李启源用血肉模糊的手指继续抠着石板。

  那女子似乎听不见李启源说话,更感觉不到他的举动。

  从后背看她动作确实是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浩昌,咱们白家数百年荣耀啊,到今日......到今日也算是个了结了吧。是非成败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你爹爹......咱们待会儿多等等你爹爹啊。他......咱们怕是要多候些时日他才能来的。不过啊,娘的浩昌肯定知道的,你爹爹从前便是这样的,他战事繁忙总是会晚些到的。”

  看她动作似乎将那东西拔开了,李启源更疯狂了,手指上的肉已经抠没了,剩下细细的白骨继续抠着石板。

  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肯定是毒药,巧姑要服毒自杀啊。

  “巧姑......巧姑......不要啊、不要啊,华锐错了,我真的错了,巧姑……你听我说,我错了……我错了,这是我的错,你不要啊……我罪该万死,便是让我遭千刀万剐……巧姑……不要啊……”

  “浩昌啊,娘......娘好舍不得你啊,娘以为能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从来没想过,咱们一家老小竟是以这种方式团聚啊。”

  “巧姑……不要啊……皇上答应过华锐,只要我肯承受千刀万剐,你们都可以活下来的啊。巧姑……”

  那白孝女子又摸了摸地上的白孝,从她的动作可以看得出,她舍不得地上躺着那白孝。

  微微叹了口气,“华锐,咱们一家……总是要在一起的。”

  一仰脖子,真的将那毒药一饮而尽了。

  李启源始终赶不过去,即使双手的指骨在石板上划拉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也没能前进一步。

  “你吐出来啊,你吐出来啊,巧姑……巧姑……让我死啊……千刀万剐……妖孽,你害我白家……”

  耳边响起方才那个声音,“听清楚自己的心声,想清楚是谁害了你白家,记住心中的仇恨,杀了她、杀了她,为你白家报仇。”

  李启源只觉得心口的疼痛变成了冲天的愤怒,“爹、娘......巧姑......浩昌吾儿......白家因我......妖孽,你毁我白家,生生世世我便是化成厉鬼,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妖孽,你为何要害我?”

  “我白华锐,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道,便以此身此恨,誓要将那妖孽亲手诛杀!苍天啊,华锐错了,华锐愿以血祭,求华锐不入轮回,只求亲手诛杀妖孽......”

  “记住你的仇恨,记住你宿世的仇恨,生生世世诛杀妖孽。白将军,杀了那妖孽。这本不是你能看到的,可惜你忘了自己的宿世仇恨,你忘了你的仇恨……白将军,杀了她,杀了那妖孽。”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身子微微一晃,“浩昌啊,娘来了,你不要害怕啊,你很快就能见到娘了。浩昌啊......我的儿啊......”

  李启源眼中心中只剩下仇恨,他记起了白华锐,记起了临死前自己的声声哀嚎和诅咒。

  “浩昌......娘亲来了......浩昌啊......”喊完这一句,那孝衣女子软绵绵地一歪,倒在面前那块白孝上。

  李启源不由自主地跟着嘶吼起来,“爹、娘......巧姑......浩昌吾儿......白家因我......妖孽,你毁我白家,生生世世我便是化成厉鬼,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妖孽,你为何要害我?”

  “我白华锐,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道,便以此身此恨,誓要将那妖孽亲手诛杀!苍天啊,华锐错了,华锐愿以血祭,求华锐不入轮回,只求亲手诛杀妖孽......”

  抱着李启源的狐小末感觉到李启源身上有一团浓烈的恨意,耳边似乎有幽幽的呢喃,“杀了她、杀了她。”

  李启源眼前一片血红,那白孝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高门大阀也不见了。

  “严忠,白华锐死了没有?”

  “启禀万岁爷,这会儿还没死。万岁爷不是吩咐过,要让白华锐受尽千刀万剐之刑吗?这会儿......奴才瞧瞧时辰啊,这会儿还早,若是行刑手不出错,该是明日早上才能断气的。”

  “好、好、好,白华锐,你毁我大梁数百年的基业,虽万死不足惜。”

  “万岁爷吩咐过的,奴才昨儿个还亲眼瞧了一会儿的,这千刀万剐之刑啊......白华锐......当真是扛得下来的。”

  再一转,李启源感觉到浑身尖锐的疼痛,似乎有人在自己身上做些细细碎碎的动作。

  他眼前一片血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了,可那尖锐的疼痛提醒了他,不由自主地嘶吼起来,“爹、娘......巧姑......浩昌吾儿......白家因我......妖孽,你毁我白家,生生世世我便是化成厉鬼,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妖孽,你为何要害我?”

  “我白华锐,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道,便以此身此恨,誓要将那妖孽亲手诛杀!苍天啊,华锐错了,华锐愿以血祭,求华锐不入轮回,只求亲手诛杀妖孽......”

  恍惚间,到了一个温暖而光明的地方,这温暖而光明缓解了李启源的疼痛。

  “岂有此理,想我天界历来皆是仁德为怀,对天下苍生俱是满怀仁爱。竟然有这种祸乱人心、扰乱朝纲之事......来啊,将那妖孽给我擒来。”

  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天君,便是将狐仙擒来,又能如何呢?她终究是仙啊。

  天君,此事......此事已成定局,那妖孽已成仙千余年,若是问她......只怕她巧舌如簧将这事辩解了过去呢。天君仁德,每每教导我们总是以身作则。想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妖孽......”

  “难道是我失德?”

  “不不不,天君便是仁德为怀,总有些来路不明的小仙,便是到了这天界,也总不会将天君放在眼里的。”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提醒他,“白将军,小仙给了你机会,让你能够为白家报仇。你居然忘了白家宿世仇恨,只能让你再瞧一瞧当日的场景了。”

  李启源耳边又是那股仇恨,“爹、娘......巧姑......浩昌吾儿......白家因我......妖孽,你毁我白家,生生世世我便是化成厉鬼,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妖孽,你为何要害我?”

  “我白华锐,生生世世永不入轮回道,便以此身此恨,誓要将那妖孽亲手诛杀!苍天啊,华锐错了,华锐愿以血祭,求华锐不入轮回,只求亲手诛杀妖孽......”

  一个剧烈的哆嗦,李启源睁开了双眼,看到一脸圣洁月光的狐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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