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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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举人带着于梵梵来敲门的时候,屋子里牢头马大田正在屋里酣睡。

没办法,昨晚在地牢值夜班,早上才换班回家,不休息好了,夜里也没法精神充足的再去换班当值。

如今刑部地牢里收押的人多不说,一个个的还都不简单,那些曾经可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陛下只一日不下旨,三司会审一日不出结果,牢里的这些人就不能出事,哪怕经过层层盘剥后,他们最后一层人没能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他们也不能把人真给怎么了,还得费心吧啦打起精神来看管,总不能让这些个突入泥胎的人想不开寻死觅活了去,要是那样,他们这些人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守在屋檐下纳鞋底的马大田媳妇,手里捏着针在头发丝里划拉着,心里却嘀咕自家男人最近很是劳心劳力,没见着这些日子自家男人都瘦了么?

今晨公婆出门去收租前都特意叮嘱了,说是让自己好生给男人补补。

这不,先前她就取了一吊钱,让三儿领着小儿出门,上街口的菜市买点大肥膘子并一只老母鸡家来,她好给男人做点好吃的,结果这才多久,俩臭小子就回来啦?

照道理不会呀?

听着外头的拍门声,马大田媳妇心里嘀咕,手下的动作却并不慢,把手里的针线连带鞋底一并放到脚边的针线簸箩里,站起身来,一边拍打着身前的衣襟,一边迈脚快步往院门走,一边走,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

“俩作死的崽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敲敲敲个屁,不晓得你们爹辛苦了一晚上正睡着呢,你们这般敲门,吵醒你们爹,看我不撕了你们的皮……咦?秦举人?”

气呼呼的骂着,顺势开门的时候,马大田媳妇嘴里依旧不停。

直到大门洞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马大田媳妇嘴里的训斥,才从见人后的戛然而止蓦地转了腔调,带着调侃的看着来人戏谑的道:“喲,是秦大举人呀,怎么着?主动上门,是来补房钱来的?”

这人虽然是个老赖拖,可架不住人家是真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呀,自家四个儿子,最小的今年都八岁了,是该开蒙了。

他们家是下九流不入品的皂吏,即便不能考科举,可孩子多认字总没错。

京都啥都贵,读书可是费钱的事情。

她都跟公婆丈夫商议过了,要是这秦举人再补不齐房费,自己就让家里四个小子都找秦举人认字去,都去!

因此,对待秦举人,马大田一家子的态度都还算好,不像出租院子里的人那般,对待秦举人的态度那般刻薄无视。

面对马大田媳妇的询问,秦举人朝着对方嘿嘿直笑,而后转身看着于梵梵引荐道:“余大娘子,这位就是秦某跟你提起的马家当家大娘子。”

给于梵梵引荐完,秦举人转头又看向马大田的媳妇接着道:“呵呵,嫂夫人这厢有礼了,不知马兄现下可在家?这位是余大娘子,寻上门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眼下可方便?”

见秦举人如此说,跟于梵梵相互见礼的马大田媳妇连连点头,“方便,方便,二位亲随我来。”

马大田媳妇让出大门,把他们往院子里请,秦举人却没动,反而直勾勾的望着于梵梵,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她看。

马大田媳妇纳闷,于梵梵见状却瞬间心领神会,温和的笑着,很识趣的奉上刚才应承下来的五两银锭子。

银光在眼前闪过,秦举人连忙上前接过银子直往自己袖筒里塞,同时嘴里还连连笑道:“地方秦某已带到,就不打扰余大娘子的要事了,在下还有事在身,告辞告辞。”

说完秦举人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在场二位女士开口的机会。

开玩笑,他还欠着好几个月的房租没给呢,万一叫面前马家的河东狮反应过来,拉着自己要他先缴租,自己还怎么去喝早就想念的梨花白?必须赶紧走。

秦举人前所未有的利落,匆匆告辞,转身就跑,那是一点也不给门内外于梵梵与马大田媳妇反应的机会。

望着某人急匆匆,转瞬即逝的背影,于梵梵感慨。

呵呵,这是个有意思的人!

马大田媳妇看到秦举人那入袖口的五两雪花银,确认过眼神,是真哒!

她的眼神蓦地闪了闪,倒是没想着追债,房租啥的毕竟她还有别的打算,不过银子啊,送上门来的银子!

马大田媳妇看向于梵梵的目光都哔哔放亮,仿佛看到了移动的银锭一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热络起来。

于梵梵目送秦举人远离后,才转头,看着门内马大田媳妇盯着自己两眼发光,脸上笑容比刚才热切了十分的模样,她心下好笑。

只要这家男主人真在刑部大牢地牢当牢头,自己所求之事就成了三分了,也不枉刚才自己不嫌秦举人急迫,故意露白银钱的举动了。

“这位余大娘子是吧?快快请进屋,快。”

热情的把于梵梵引进门,马大田媳妇探头出去,看了眼外头无人经过的小巷,收回视线后利落的把大门一关,转身就笑的殷勤的把于梵梵往屋里引。

把人引入到厅堂屋里下首的太师椅上落座,马大田媳妇嘴里热切的招呼着于梵梵,“余大娘子这边请,请坐。”

于梵梵来可不是跟人客气喝茶的,忙打断对方,“马家嫂子有礼了,小妇人冒昧上门打搅,还望嫂子别介意才是。”

“呵呵,不介意,不介意,你坐,你坐,看我,我这就去沏茶。”

“嫂子您别忙活,嫂子,小妇人今日上门叨扰,是知道您家当家的马大哥在刑部衙门当差,这才舔着脸的特特找上门来有事相求,不知马大哥可在?”

其实不用于梵梵明说,马大田媳妇心里有有谱了,毕竟这些年来上他们家来的陌生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同样的来意,她岂能不知。

说来,别看自家是干的是不入流的行当,可架不住家里公公出息,是刽子手,丈夫出息,是刑部牢头,家中世代虽不能科举,家底子却丰厚着,足足有二三百两呢!

这些可不仅仅是老公公跟自家男人,还有大儿当皂吏得来的俸禄,绝大多数的银钱,都是如眼前这样的人做出的贡献。

知道又有好处上门,马大田媳妇心痒痒的,却还记着丈夫的叮嘱交代。

不知道哪些忙能帮,哪些忙不能帮的她,赶紧招呼于梵梵落座,嘴里嚷嚷着别客气,请稍坐她去泡茶云云,人却撇下于梵梵利索的转身离开,直接往东屋去。

掀开门帘,穿过花厅,进入东厢,转道卧室,马大田媳妇就朝着在屋里歇息的丈夫,伸出了激动的小手手。

“当家的,当家的?你醒醒,快醒醒……”

感受着身上不断落下的巴掌,虽不疼,却频繁,惹得他根本睡不好,马大田烦躁的很,很是没好气的抬手挥开作恶的根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个臭婆娘,老子上夜值班呢,你哼哼唧唧的也不让老子睡个安生觉,你想干嘛?”

想干嘛?

心知马上就会有银钱进账,马大田媳妇也顾不上跟丈夫计较,生了四个儿子的她,给煞气重五代单传的老马家贡献了四个传家的种子,她在家里的底气可是足足的。

加重的一巴掌拍不客气的在丈夫胸膛上,嘴里不客气,“当家的,啥时候都能睡,眼下你先起来,家里来客了,看样子是来给咱们送财,求门路的,你不起来看看去?”

听到自家婆娘说是这个,马大田瞬间来劲,瞌睡虫立马跑了个精光。

也是,家里四个男娃连着生,间隔都不大,年长的大儿今年都十八了,马上都是要娶亲的人了。

当人爹娘的自然是想给儿子最好的,想给儿讨个知书达理的媳妇,最好是读书人家出身的小娘子,妻贤夫祸少不是?

如此,他们家要是想娶清高的读书人家的娘子,那聘礼不得给的足足的?到时候估计不止聘礼,估计还要有房子、院子、田地、铺子……

如果可以,他们不都得给孩子们张罗张罗?可不得费银子?家里那不到三百两的银钱,可架不住花呀。

本来最近刑部牢房爆满,他满以为能从中捞点好处,结果架不住自己倒霉,那日刚好是当白班,白白便宜了老对头黄家那老货。

待到自己强势的换了夜班的时候,那群人犯身上仅剩下的钱财,该捞的不该捞的,都被黄老货给捞的差不多了,自己啥都没捞着,还得夜夜上心花功夫看顾人犯。

也怪这群人犯没本事,一点都不知道私藏,君不见,曾经进入他管辖大牢内的主,遇到此等抄家的大事,谁手里不藏几个的?

唉,更可气的是,照以往,这时候明明该有数不清的姻亲故旧送上门来挨宰的,可这回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闹的太大?还是上头的天家有意要收拾这些世家?

奶奶的!时至今日这些姻亲故旧一个人影子都见不到不说,好处更是毛都没有一根,可是让他愁死了。

也怪自己,家里戾气重,打从他爹的他爹的他爹那辈开始,为了不断子绝孙,自来教导后辈,干他们这一行贪,却不能昧良心的无止境,还得守着底线,本着良心,结果喽,如黄老货那样的人都发家了,就自家还穷兮兮的……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啊!!!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了。

囫囵个爬起来,捡起炕沿上的衣裳随手一披,打着哈欠,一边伸脚勾炕下的鞋,一边询问道:“来人说啥啦?有说是为谁而来的么?”

伺候丈夫穿衣的马大田媳妇一顿,摇摇头:“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没来得及问,要不我去问问?”

“算了,你个老娘们的不靠谱,我自己去问。”

马大田起身就走,他媳妇忙就在后头喊,“哎呀当家的,衣服,衣服,你倒是系上呀,外头的是个大娘子……”

马大田脚步一顿,谨记着男女有别呢。

忙就回头瞪了自家媳妇一眼,而后低头麻溜的系上衣服带子,这才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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