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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许洛洛哄人,言霏不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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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贺兰霁雨依然无法忘记那日,站在城楼之上,初见那支虎狼之军时内心的震撼与澎湃。
贺兰霁雨尚在大燕之时,不止一次亲眼见证过大燕军队的神勇,不可否认,那都是很好的军人,纪律、坚韧、身手、行动力,尤其是赫连阀的三千铁骑,所向披靡,无人敢与之匹敌一二!
但他们却独独少了一物--兽性!
正如眼前沉重走进帝都大街的这群军士,虎狼一般的兽性!
贺兰霁雨根本无法想象,这群将士究竟经历了何等血战,以至于连干透的陈旧衣甲都散发着浓重腥臭,周遭皆是沉重的杀伐与悲哀。
这些在燕国精锐身上是绝不会出现的!
可就是这样一支弱国穷兵,七战七捷,最后硬是从大燕与东齐手中,夺回了南夏昔年惨遭割让的龙兴之地--包括河西四郡在内的边塞列城。
大燕入主中原后,各家门阀世家子弟间,便开始有意识学习南夏等中原几国的古籍历史。
在贺兰霁雨曾看过的中原史书中,虽皆是寥寥数笔竭力淡化南夏的过去,却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窥见南夏数百年前被异族,逼退至边陲隅角的血腥与耻辱。
南氏的兴起之地被瓜分,和谈时对列国俯首称臣,诸城百姓惨遭屠戮不计其数......
贺兰霁雨嘴角绷得很紧,看着下方奔走呼号的百姓,以及不乏在街头跪地恸哭的大汉,一时神情有些复杂。
以一战揽尽人心,实在厉害。只怕夺回河西列城,才是真正洗刷国耻的开端!
若是从前,历代都要对大燕送上质子。可如今自己的姑母正与表哥内斗得自顾不暇......
贺兰霁雨收起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看向骑马走在队伍前方的宣平侯白莫喧。
此人在几十年前,还只是一个负罪黔首,如今却位列夏国三公之首,名副其实的朝中第一权臣。
这种从最底层摸爬滚打数十载得势的权臣,贺兰霁雨可没信心对付得了。他若是一味护短......
贺兰霁雨注意力忽然被吸引了,她发现那些士兵的眼神,都对骑马走在最前方的那个年轻男子十分敬畏。那人着了一件赭红色的圆领袍,乍看之下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贺兰霁雨略皱眉惊疑,“传闻中下令暴戾屠城的九皇子南钰,居然这样年轻?”
无意中与之对视了一眼,一双桃花眼薄凉如水,令贺兰霁雨心底翻涌起极深的威胁!
这个人,她很不喜欢!
那少年神情中的冷漠与沉稳,远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这种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绝不会留有余地!
“哼!人都走得没影儿了,还看?眼珠子怎么不跟着过去?”
贺兰霁雨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白倬云是在和自己说话。
于是问道:“那个红衣少年真是九皇子南钰?”
白倬云不知从哪忽然生出来这么多的火气,凶巴巴道:“嗯!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丧心病狂?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下令屠城,士兵不留一个活口,百姓若有抵抗也格杀勿论,还嫁祸给东齐,趁着端王遇刺失踪,说是端王盟军。我看他这次怎么交代?听说端王也活着回国了。”
贺兰霁雨笑不露齿,平静道:“这话旁人能说,咱们不能说。他一个冷宫罪妃所出的皇子,若无你叔父配合,根本不可能挥军攻城,你这话传出去让你叔父如何做人?”
望着已经远去的军队,贺兰霁雨眼中隐有笑意,是难得的真心赞赏。她感慨道:“这位皇子能令人看到夏未来的希望,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难道他就不怕大燕震怒之下,踏平南夏吗?”
贺兰霁雨虽然对南夏了解不多,却也敢笃定,现在的夏绝无实力与大燕抗衡。
白倬云凉飕飕道:“就没见你这么夸过别人!”
贺兰霁雨丝毫没察觉到白倬云酸溜溜的语气,正色道:“强者值得尊重。你叔父眼光不错,如今就看这位皇子的能耐了。
他屠城在先,开罪两国在后,以往又是个声名狼藉的势弱皇子,稍有不慎就会连性命也保不住。
不过,他既敢做,想必定有所依仗!”
“哼!你既然如此担心自己的老情人,不若现在就陪他同生共死去吧!”
白倬云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双长腿走起路来也没什么声音,三两下就没了影儿。
独留贺兰霁雨在三月的冷风中满脸问号。
老情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怎么突然像被点着的炮仗似的?
贺兰霁雨可没心情惯着他这臭毛病,随即也下了楼,顺着人头攒动的人群,随性地游走在夏都街头。
十里长街、日头正好,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
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着。
画舫在湖上慢慢滑过,几乎不曾留下一点痕迹。
今日的帝都前所未有的热闹,即便是最穷苦的百姓,也争相欢庆,入夜良久仍旧不见停息迹象。
南夏过去被数百年的国耻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最初的横扫九州、兼并天下的气概,到如今的退居一隅,难有出头之日。
纵使贺兰霁雨不算夏人,仍旧为这份质朴的感情所触动。
华灯璀璨、煌煌之夜,万家灯火洒下橘红色的光晕,偌大的市集显得热闹而开放,人群熙来攘往。
游晃其中,贺兰霁雨一时心血来潮,笑着买下一盏莲花河灯,神神秘秘地写着什么。
氤氲暖光,映在女孩笑意轻绽的脸庞,与平日牙尖嘴利的凌厉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白倬云忽然气冲冲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差点惊掉了她手中河灯。
“你怎么不来找我?”
贺兰霁雨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眼中隐有笑意,问道:“我为何要寻你?”
“我是你夫主!”
“我知道啊,侯爷不必时时强调此事。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白倬云气愤地盯着她,“你......我叔父已经回来了!你说话给本侯注意点!”
贺兰霁雨点点头,“好,妾身日后不说这话便是。”说罢,便欲找处安静之地,漂了手中花灯。
可这幅模样,在白倬云眼中就成了“为了别的男人低眉顺目”!
令某个不稳定的炸/药包,气得眼珠子都有些发红。
“我对你如此无礼,你为何还忍着?”
“侯爷有言在先,只等叔父一回来,便要让我这刁妇好看,将我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我怎敢发火?”
白倬云忽然长了心眼,丝毫不信,心想,若是她真怕这个,哪里会对我怪声怪气的?
“你......你的老情人一回来,你就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这样,你怎不去寻他再续前缘,在街上游荡一整天干嘛?”
贺兰霁雨抬起眼睑,勾唇浅笑道:“呦,连我游荡街头都知道,难不成侯爷一直跟踪我?”
白倬云被戳穿心事,脑子一抽,怼道:“哼!自作多情!”
贺兰霁雨噗嗤笑出了声,眼睛弯弯,卧蚕明显,“侯爷当下模样,还挺可爱的。”
白倬云不解道:“可爱?那是何意?”
贺兰霁雨歪着头看向他,“嗯......在我们大燕就是讨人喜欢的意思。”
白倬云登时身子一僵,悄悄别过脸去,耳朵尖微微泛红,“别以为说几句奉承话,本侯就不追究了。”
贺兰霁雨道:“唉,本就是误会,何来追究?我若真有老情人,你拦得住?”
“那你白日干嘛那么夸他?”
“实话而已。不过纵然九皇子再好,也不是我丈夫啊。”
“你...”
贺兰霁雨伸出白皙的手指,夸张地数着,道:“虽然你文不成武不就,脾气差还有些怪癖,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再找不出其他长项。
可比起九皇子或者其他更好的人,我却更愿意选你做我的丈夫,因为你不会令我生出威胁嫉妒之心。我会敬重他们,却永远无法心生情爱之意。
今夜坦言,还望侯爷日后能谨言慎行。
那位九皇子绝非善类,能不招惹就别主动结仇。看他做的事也该明白,他可不像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贺兰霁雨说到后边,神色愈发严肃,末了,强打起精神,笑道:“侯爷你说是不是?”
“哼!知道了,又教训自己的夫主!若非我倒霉,你这种女人能嫁得出去吗?”
“唉,谁让侯爷倒霉呢?”贺兰霁雨顺杆往上爬,晃了晃手中的河灯,道:“侯爷,要不要放河灯?”
白倬云其实老早就注意到贺兰霁雨手中的花灯,只是一时找不到借口。这下可算名正言顺接过花灯,问道:“你在上写了什么?”
其实贺兰霁雨也没有写什么旁的,本是祈愿,便写了一句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白倬云看了看其上挺拔凌厉的字迹,一如眼前少女,道,“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不若我就写这句,与你凑成一对。”
贺兰霁雨不满地反对道:“我祈的愿你再祈,叫河神渡谁的愿?你倒是换个旁的花灯。”
白倬云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又付钱买了一方莲花灯,执笔蘸上墨水写上了一句话。
玉壶光转,静谧的湖面浮起淡淡月色。
点点灯火间,字迹明灭模糊。
贺兰霁雨细细辨认,其上笔迹遒劲有力,却控制着情绪,写得格外中正有序,与其主人草包的表象毫不相像,“霁雨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波光潋滟,灯火打在发间。灯光恰似月,人面并如春,叫贺兰霁雨心中凭空生出一丝暖意。
“既然要帮我祈愿,放得近些才好。”
白倬云依言接过,花灯飘荡,渐渐远去。微光映在二人脸上,静谧而熨帖。
贺兰霁雨背过身,悄悄掩去眼底的黯然与失落。
事到如今,她也认命了。倒不是因为那个并不认识的九皇子,而是她往后的人生,都会被困囿于这四方宅院,为丈夫孩子妻妾而填满,再没有所谓的信仰和追求。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痛苦啊。
可她别无他法,无权无势,做别人的妻子,她至少能活下去,能活得轻松。
在大燕呢?
只要她身上还留着贺兰家的血,只要她还是贺兰阀的遗孤,她就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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