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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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颖都,也出现过这些东西的。

手掌摊开,舒无畏仔细看着握在掌心的一只虫子。它是金色的,有着坚硬的翅,肚腹却很柔软。舒无畏把它从围场虎尸的脑子里掏出来,之后就一直镇在水晶杯里。

从桐州来的人多少都见过蛊,蛊是桐州越人惯使的玩意儿,据说其更久远的源头是诸神的赐予;诸神把一些零散的神力赐予他们的选民,而越人就是被神选中的幸运儿之一。这传说来源于越人对自己的粉饰,对汉人来说当然是无稽之谈。而在重生前的上一世,舒无畏在枫林御苑的围场也是遭遇过这蛊虫的。

一样的寄生在猛虎脑内,一样的驱使虎尸袭击天子。不一样的是重生前的他劈开猛虎头颅后把那蛊虫纵马踩死,随后天子的御马倒是停下来了,他却因对蛊虫太过了解而被百里长蹊冠以行刺的嫌疑下廷尉、在颖都天牢足足被关了一个月之久。他在天牢中险些丧命,埋伏在颖都关外的桐州军左右等他不来,索性攻破颖都劫牢,于是引发了彻底毁灭大乾朝天下的动乱。

在前世,他数千里迢迢来到颖都是为了见皇帝的,可皇帝的神情始终意兴阑珊。前世的皇帝,完全是被权臣控制了,那个舒无畏从前世厌恶到今生的百里长蹊;他也否认曾与舒无畏间发生的事。

——朕不记得了。

舒无畏至今记得前一世在枫林御苑中,皇帝召见他、听完他对往事的追溯后神情冷淡说出的话。随后皇帝说。

——朕有一妹,而将军未娶。朕拟让将军尚公主,永镇桐州,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他当然立即就拒绝了,皇帝的神情也并不意外。没多久对蛊虫的追查落在他头上,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

前一世的蛊虫,在围场上被他的马踩的稀烂,令他无法自证。今生这只还很完整,他可以从它身上顺藤摸瓜、把那下蛊的人找出来。

身后的门一声响,李敬先带一人进来:“都护,人已到了。”

那是个越人,身材矮小,来自越人的神殿。舒无畏离开桐州前特意派人到惊鸿岭中请的他,就为了如今辩蛊的这一步。

把水晶杯抛给他,越人仔细端详后用不熟练的汉语说:“将军,这不是从我们手里出去的。这东西都不是来自地上。”

“不是出自你们?”舒无畏有些惊讶:“那它出自哪里?”

越人对虫子左看右看,还把手伸进杯子去碰了碰:“它来自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海,或是很大的湖。”

“海或是很大的湖?”舒无畏重复一遍,稍一思索后啊的一声:“难道是溟海?”

前一世,桐州军攻破颖都后把京城占据,以百里长蹊为首的朝廷大臣逃出京城后,以顺德帝的名义号召各地起兵勤王。当时勤王军背后是有一支精通巫蛊幻术的势力的;他们自称白衣社,令桐州军吃了不少苦头。当时舒无畏捉了细作来问,只知道白衣社主人来自海上,为什么参与陆上的王权之争语焉不详。重生前的那一世白衣社藏得很深,没想到其实他们这么早就陷进大乾王朝的争斗里了。

“你能找出放出这蛊的人吗?”他赶紧问那越人。

越人面有难色:“这人本事很大,我试一试。”

接着越人对那只蛊叽叽咕咕施一通法,交给舒无畏:“将军把它带在身上,那人既然陷害你,就一定会再找你。这蛊遇着了原主人就会反噬,到那时将军就会知道是谁把它放出来。”

还得要再遇到原主人才行?舒无畏虽觉得很不靠谱,但也没其他办法,只得把那蛊掖回身上。

他这边努力要找出放出傀儡蛊的人,月下轩中温钰也因百里长蹊一番话心神不定。

喵个咪的,真是那个强藩要害我?可又是深夜尾随,又是深情告白的……他一个什么都不怕的狠人,杀个人还这么的迂回?

虽在心中暗暗吐槽,但事关性命,伪·顺德帝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很快陆桓楚又找了舒无畏的案卷来,温钰看了又看,才发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某年月日,舒无畏入侍颖都。这个年月正是顺德帝的死鬼爹在位时日,颖都兵乱的前一年。

温钰心中咯噔一下。原来舒无畏曾到帝都当过质子的,那倒是有可能与顺德帝碰头。可要知道舒质子在颖都发生了什么,抱歉,那一二年的国子监文件全部毁于兵火,未来的桐州都护在颖都生活的痕迹一点儿都没留下。

唔,听舒无畏口气,十年前他与顺德帝应该有很多条腿(一腿已无法形容!),那是否可以利用这档子往事关系对其安抚,令其不要做出如《壮哉乾元》大纲设定那样的乱国之事呢?

某位立志做米虫的人士悄咪咪地在心中制定行动方案。不知不觉时光流转,他的头也不知不觉一点一点,最终砰的磕在桌面上,酣然睡了过去。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颖都大乱,放眼处皆是兵火!

身后有冷冷话音,温钰回头,发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缓缓走来。

那人虽一身白衣,却不掩其傲慢贵气,是真正的顺德皇帝了。

“是你?”温钰见着他有些惊讶,同时又像遇着了老熟人似的高兴。他热情地朝顺德帝打着招呼:“你还在呀?”

顺德帝哼的一声,并没回应他的热情,只言简意赅地道:“你有那些念头真是无耻。”

他指的是温钰打算利用旧交情安抚舒无畏的事。温钰一听立即不乐意了,凉凉说道:“那要像你似的整个大乾朝变一锅粥,自己摔成个肉饼子才不无耻?”

“不知廉耻的贱民。”顺德帝依旧对温钰发动着人身攻击。温钰正盘算着要不要揪住他打一顿,顺德帝忽然叹一口气:“但或许你是对的。我气数已尽,苦苦挣扎其实没有意义。”

顺德帝的神色变得哀伤,他拂袖坐下,落花徐徐飘在他雪白的衣襟和袍袖上。他的姿势真是优雅极了。温钰边暗暗感慨虽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就是不一样,一边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安慰道:“何必忧伤,你看看你的臣子们,都还是想着你念着你的……嗯要不咱俩和作者说说,再把你换回来如何?”

身为一只书灵,温钰是巴不得离开书中世界的。顺德帝却又冷冷哼一声:“他们恋慕的,其实是我身下的帝位罢了。”

“喂喂,你的心理很阴暗呀!”温钰不由吃惊:“你说陆桓楚百里长蹊舒无畏,他们对你都别有用心?就算他们的动机不纯,难道翎雪儿对你的关切也是假的?”

顺德帝沉默半晌,又一次长叹:“翎雪儿当然不是。”

“她是这世上唯一的洁白。”顺德帝朝温钰转过头,以命令的口气说:“你务必照顾好她!”

???

“你妹呀!”温钰叫起来:“你自己不照顾,反而丢给我!?”

但他想到兰龄公主为自己挡住惊马,立即泄了气:“好,我答应你。可舒无畏说她对你有意,是不是真的?”

顺德帝沉默不语。温钰理解为他是默认,不由愕然:“可你们是兄妹呀……”接着想到他两个其实没血缘的,心情立即转为八卦:“你呢你呢,你对她有没有意?”

“你自己都说是兄妹了。”顺德帝不屑地看他:“当然没有。”

“哦。”温钰的好奇心被打去一半,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这事舒无畏怎么会知道?他才刚刚到的颖都,翎雪儿对外也没表现出对我有什么异常的。”

神秘的笑容在顺德帝脸上徐徐绽放:“你想想自己,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呢?”

他的身体突然崩塌了,和落花一道化作片片飞雪。温钰啊的一声醒来,一颗心砰砰狂跳。一双手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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