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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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州都护意有所指,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是知道了百里长蹊召他来颖都的真正目的?是知道了破军犯主的谶言?还是知道了公主将来会死于非命?而最让温钰担心的还是——他发现了自己是个穿过来的假皇帝?

“陛下不必惊忧,臣其实什么也不知道。臣只是——”舒无畏无声地笑笑:“做了一场大梦而已。”

但这场梦是真实的。他在重生前亲见帝国翻天覆地的巨变,经历了顺德帝国灭身死、自己也在沙场阵亡,蓦然惊醒才发觉已重生回被召至颖都参加春狩的一刻。重生前遇到的顺德帝,对他是暧昧却淡漠的;可他偏偏忘不了他,哪怕再活一次也一样。

“一场大梦?”温钰咂摸着他的话:“你的这场梦,和朕有关?”

“有莫大关联。”舒无畏点了点头,话中颇多感慨:“好在一梦醒来,陛下还在。”

“朕还在,对将军来说很重要?”温钰反问。

“非常重要。”舒无畏静静回答。

这,这回答不可谓不深情了……哦豁,没想到顺德帝与桐州都护,原来还有这么一遭呀!

根本没往重生这方面考虑,温钰已脑补出上百万字的狗血大戏,把自己兴奋得恨不得抓耳挠腮。可表面上他还不得不保持矜持:“朕不明白。”

“陛下不必明白。”舒无畏轻描淡写地一笑:“那场梦是诸神的玩笑,就让臣一人知道就好。”

“诸神吗?”温钰隐隐明白了什么,抬起眼也一笑:“若诸神转动他的星轨,要把这玩笑再开一次呢?”

“那臣会……”舒无畏琥珀色的眸中仿佛燃着火:“把诸神连同他的星星一起打碎。”

好大的口气!

温钰讶异地瞧着他,良久粲然说道:“舒将军果然人如其名,朕谢将军一番用心。”

“陛下不必谢臣。其实陛下早为臣改过一次星辰的轨迹了。”

“哦?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十年前,颖都。”

十年前的颖都,正是叛军破城、皇族公卿被屠戮的时刻,顺德帝竟在那时就识得舒无畏了?而在那时,顺德帝与舒无畏都还是孩子呢……

温钰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漩涡里了,春日朝阳中明静的月下轩,轩外银镜一般的湖水,都发散着动荡且暧昧的光芒。桐州都护的神色意味不明,石酿春的气味悠然。温钰忽然打个哆嗦避开他的目光:“朕有些累了,舒将军先退下吧。”

“臣告退。”舒无畏并没惊讶他的躲闪,起身走了。直到他离开月下轩,青鸾才过来道:“陛下,国师已等候多时了。”

舒无畏回到他在枫林御苑中的驿所,桐州诸将在等着他。

“头儿,你见到皇帝了?”问话的是赫连格。他原是戎羌部的小王,部族被灭后转而投奔桐州军,舒无畏助他报了灭族大仇,他对舒无畏也忠心耿耿。

“见到了。”舒无畏答。

“皇帝看起来怎么样?”赫连格再问。

舒无畏笑笑:“挺好的。”

“那头儿就可以放心了。”赫连格大笑起来:“说起来那皇帝弱得像一只鸡崽子,头儿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舒无畏笑而不语。倒是李敬先摇了摇头:“赫连,现在虽是私下里,但你谈起陛下也不可不恭敬。此处不是桐州,语言举动若冒冒失失,极易给都护惹来麻烦。”

不同于勇悍莽撞的赫连格,李敬先是桐州军中一员智将,心思缜密谨慎,舒无畏对他很倚仗。这次收到春狩诏令后,舒无畏文带李敬先武带赫连格,把桐州大小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才一齐来到颖都。都护将军对来自颖都的诏令异乎寻常的热切,桐州诸将都很诧异,因为按朝廷的积弱和桐州的势力,舒无畏对诏令本可以不必太在意的。

“敬先,我不懂你们汉人的那些道道。我想的是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怕它怎的?”赫连格咧嘴一笑:“但你说的我记住了。”

李敬先这才转而问舒无畏:“陛下召见将军,是有什么事嘱咐?”

“他来探我口风,为他妹子要一个承诺,我答应他了。”舒无畏懒洋洋问:“今天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东西?”

李敬先点点头:“那个神秘人又遣使者给都护送礼了,这次是一个锦盒。”

自从他们来到枫林御苑后就一直有人送礼,也不暴露身份,只让使者说他家主人慕都护将军威名,区区薄礼聊表心意balabala。而这些东西虽体量小却极贵重,那背后的人身份必然不凡。李敬先也曾派从桐州带来的斥候跟着使者看他主人是谁,可使者对枫林御苑熟的很,三两下就把斥候甩开了,舒无畏知道后叫李敬先不必追索了。

——饵放足了,下饵的人自然会出现。我们何必着急呢?

那锦盒子拿出来,里面只薄薄一张纸。舒无畏取出来略略扫了一眼:“好东西呀,是百炼钢的锻制秘方。百炼钢对军中最好,看来那送礼的人很快就要出现了。”

而在另一处。月下轩。

“陛下是召见了舒无畏?”才一进来,百里长蹊劈头就问。

温钰很不满意他这副迫人的架势:“国师是在监视朕?”

“臣不敢。”百里长蹊这才稍稍放低了姿态:“但舒无畏其人可疑、恐怕对陛下不利,陛下还是不要与其有过多接触的好。”

“他如何可疑了?不正是他在猎场上救下朕吗?”温钰不信。

百里长蹊笑笑:“正是因此才尤其可疑呢。臣后来对那虎尸仔细看了,原来那虎是被人下了傀儡蛊,而傀儡蛊正是源于桐州。”

温钰心中咯噔一下,嘴上仍强词夺理:“就算那什么蛊来源桐州,也不见得就与舒无畏有关。枫林御苑眼下外来人甚多,说不定是有人借这来自桐州的蛊嫁祸舒无畏。”

“可陛下是否记得,舒无畏将那猛虎砍去一半头颅后做了什么?”百里长蹊提醒道:“他用手探取藏于虎脑中的东西——舒无畏是知道这虎中了傀儡蛊的,他当时是把那蛊虫握于手中。而当时他如果将那蛊虫捏死……”

国师的神情高深莫测:“那陛下的马也不会因蛊毒癫狂,而是会因蛊母死去平静,陛下也不会受那番惊吓风险了。”

温钰只觉难以置信:“舒无畏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里长蹊微微冷笑:“或许正是为了获取陛下的信任。”

“……”

温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确实是在被舒无畏救下后对其好感大增,如果舒无畏是没制止御马发狂而任由他经历这么一遭,其目的就相当可疑了。可这些话是从百里长蹊口中说出来了,温钰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翻翻眼睛,他问:“国师该不会是一心要诛杀舒无畏,所以才特意来与朕说这些的吧?”

“臣不敢。”百里长蹊圆滑说道:“当初说要诛杀舒无畏的是陛下,如今说不要诛杀舒无畏的也是陛下,臣都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哼哼,算你知趣。

“既如此,国师就暗暗替朕留意舒无畏就好。朕自有法子查清此事。”

天子下旨,国师点头:“臣遵旨。”

温钰和百里长蹊没有话说,国师又坐一会就告退了,临走时忽想起什么:“陛下,臣昨夜观天象,发现有客星冲撞御苑,应在公主身上。陛下这一二日可要加强防卫,提醒公主不要外出。”

客星?温钰有些狐疑:“国师也会观星的?”

“略知皮毛。”百里长蹊笑笑:“自然是不如陛下的。”

说罢他走了。温钰沉思好一会,才让人告诉陆桓楚:“再查舒无畏的底细,看他十年前在颖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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