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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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武将之尊,该齐心协力共同守护朕的天下唱好一曲《将相和》才是呀!怎么可以动不动开掐,让朕大半夜的离开暖和的龙床,拖着病体来为你们调停呢?

温钰只想开骂吐槽,可一个字没出口便觉眼前一黑——秋涧堂的空气中早弥散满百里长蹊的加强版蒙汗药,除了秋涧堂卫队和惯常带醒神药的风行营,其他人可是一粘就倒。温钰的身体比常人弱上许多,药效发作起来便格外的快。

“陛下!”

见他栽倒周围的人一片惊呼,舒无畏离他最近,忙一把扶住了他。可桐州都护自己已把蒙汗药吸得差不多了,周身酸软根本没多少气力,胳膊再把温钰一拦,一时间竟支撑不住,带着温钰一下子向后倒在地上。

于是秋涧堂中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舒无畏在下,温钰在上,两个人叠罗汉似的压在一起,温钰的唇还好死不死地啃在舒无畏嘴上。

一时间众人皆惊,秋涧堂中万籁俱寂,只有突然打了个啵儿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舒无畏:“……”

温钰:“……”

空气中一股蜜汁微妙,还是百里长蹊面红耳赤地打破沉默:“舒无畏!你竟敢对陛下大不敬!”

吓得桐州都护赶紧来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众目睽睽,你你你……”国师的神情活像只被当面抢粮的汪,温钰尴尬地打着哈哈:“意外,纯属意外哈。”

“来人!把舒无畏拿下!”百里长蹊再次下令。温钰忙一把搂住舒无畏的脖子:“不行!谁敢!朕要与舒无畏同榻而眠,省得有人——”

省得有人老想设计害他,从而间接害了朕的性命!

可这话温钰没能说完,百里牌蒙汗药的药性实在太过强劲。所有人都看到天子把头一点,趴在舒无畏胸口呼呼睡去。

摊上这么一群不靠谱滴臣子,这个皇帝做得真特喵的累……

自穿过来后就战战兢兢,温钰是真的累了,接着蒙汗药的春风大睡特睡,当他终于醒来时日上三竿,时间已不知过去多久了。

“唔……”他揉着脑袋昏昏沉沉翻了个身,又长长打个哈欠,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毫无疑问,他又回到了月下轩,只是今天龙床上似乎新换被褥,摸着厚实且暖和许多……

“陛下醒了?”身边传来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它熟悉是因温钰曾经听过,说它陌生是因它本来绝不该出现在月下轩。听到这声音的温钰打个激灵,僵着脖子转头去看,然后看到——舒!无!畏!正!躺!在!自!己!床!上!

温钰:“……”

舒无畏:“……”

两个人又一阵尴尬的大眼瞪小眼,温钰这才发现自己之所以觉得被褥厚实其实是因为自己正挨着舒无畏的胸口。嗯,天子体弱畏寒,平常青鸾都要给他备暖笼的;但这样的暖笼往往不到半夜就已凉了,猛然间龙床上多了个热腾腾的人形暖笼,天子怎会不八爪鱼一般地把该暖笼缠上?

自己竟然是一整夜都搂着不放的……温钰联想起昨夜那个意外的啵儿,生生地打了个哆嗦。再看舒无畏似笑非笑,双臂虽老实摊开,脸上却十分戏谑。温钰只觉一股热气升到耳朵根,忙不迭地要爬起来。可起得太急突然一阵心悸眩晕,温钰的脸色立时煞白,差点又倒下去。

“当心。”舒无畏忙搂住他,让他再次伏在自己胸膛。两颗心砰砰直跳,良久温钰才喘息着问:“你怎会在这里?”

“是你说要与我同榻而眠。”舒无畏的神情非常无辜:“所以风行营把我和你一起抬了回来。”

抬……

这个字让温钰觉得非常羞耻,他用一种近似恼羞成怒的声调狠狠道:“他们用得着这么奉旨行事吗?”

“用得着。”舒无畏老实地解释:“因为你把我搂的太紧,根本没人能够分开。”

温钰:“……”

所以你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天子用强咯?温钰一时觉得非常讽刺,立即说:“朕失态,将军勿怪。”他想着叫人进来把舒无畏送出去,却忽然咳了起来。

舒无畏微微一惊:“怎么?”再伸手往他额上一探,吓了一跳:“怎这么烫?”

知道同榻而眠必然不是温钰本意,舒无畏在一整个夜晚都老实地摊开手臂,直到此时才触碰到他,也因此直到天明才发觉他竟发热了。

温钰头脑昏沉,心知自己一定是昨晚忙忙出去受了风。舒无畏把他拥住,像在上清台上一样地用内力为他调息,良久才问:“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满是心疼,温钰阖目感受着那股内力暖流涌过全身的畅快,半晌才说:“别叫太医。”

天子三天两头地闹病,太医院的医生们是一知道他病了就战战兢兢;因为百里长蹊总说都是一群庸医,连陛下的身子都调养不好不如把他们骨头都拆了。

舒无畏沉默片刻,才答:“嗯。”

他为温钰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温钰忽觉得他的内息变了。那股内息在温钰的经络间游走,温钰不多时就发了汗。汗水让他的体温降下来,舒无畏试试他的额头:“睡吧。”

温钰恹恹的:“我渴了。”

舒无畏拥着他坐起来,从床前温着的壶上沙沙倒了一盏,凑到他唇边喂他。温钰就着他的手喝了,又闭目休息一会,说道:“你好像对照顾人很熟悉。你身为都护,难道也需要自己贴身伺候人的?”

“不。”舒无畏摇头:“我只照顾过你。”

“哦?”温钰看着他。

“那是在从前,你也是突然病了,周围无医无药,你指点我用内力为你调息。我当时一直陪了你三个昼夜,从此就对怎么照看你烂熟于心。”

“三个昼夜都这样贴着?”

舒无畏点了点头:“你当时离不了人,我也不能贸然出去,就只能一起在隐蔽处躲着。”

温钰顿了顿,半晌才问:“是十年前吗?”

舒无畏沉默着,半晌才答:“是的。”

原来如此。十年前在颖都的兵乱中,年少的舒无畏与顺德帝真有一番往事;顺德帝当时与宫廷失散,因此纵然是陆桓楚之流对当时他经历什么事也是不知道的。而从舒无畏的口气来看,他显然对这往事念念不忘,而顺德帝对这遭遇的印象如何就没人能知道了。

乍一知道舒无畏对自己热络的缘由,温钰忽觉一阵畏缩。他的本性是热爱吃瓜的,但如今一个大瓜摆面前,他却没有切开的欲望——舒无畏念念不忘的是顺德帝,那个在兵火中与他相拥三个昼夜的少年。而那个少年是自己么?其他人看不出来,温钰心中可清楚得很。

他只想做只安静米虫,不打算涉足顺德帝生命轨迹中的任何事。

“朕全都不记得了。”他咳了一声:“将军不必告诉朕。”

舒无畏毫不意外地一笑:“陛下放心,臣明白的。十年前陛下与臣分开时,早这么嘱咐过臣。”

——你需记住,这场际遇不过幻梦,我与你不过是偶然走进同一场梦境中的人。将来我在颖都你在桐州,我们都不必再见面了。

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前,年少的靖王淡漠地向他说这番话。他已被朝廷找到,半躺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他依旧虚弱,而在朝廷找到他之前的日子里,都是未来的桐州都护在保护照顾他。

——不必再见面了吗?

未来的都护将战枪插·在地上。他的头挫败地垂下来,神情萧索,而在过去哪怕在乱军中,他也从没意兴消沉过。少年靖王点点头。

——你我命星相犯,是不能共存于世的。

少年靖王的眼中流露一丝痛楚。他忽然剧烈咳嗽,舒无畏清楚看到他咳出了血。他忍不住朝马车靠近一步,车上扶着靖王的另一个少年满脸怨恨地高声道。

——止步!你不要再向前了!

那是少年的百里长蹊,兵乱中朝廷第一个找到靖王的人。他扶靖王躺下,放下车帘,那辆华丽的马车嘎嘎走了,从此只留在每一个他清晰的梦境里。

真是梦么?是耶非耶?

十年里他在桐州,无数次梦回醒来,都会这么问自己。舒无畏的手不自觉地轻轻一碰,好在十年过后,那个人终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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