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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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来33

20161102增删

借来33

思想就解放了。什么吉利不吉利,什么命不命,都是迷信。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自然规律。每个人都有生生死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即使有这么一说也难成全。夫妇两个,总归有先后,走了一个,留下一个。没走的或活着的成了寡妇或者鳏夫。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得选择。死了丈夫,儿子尚幼,拖家带口,又要打工,又要操心宅基地和房产,此外,还有一些不顺心不省心的事情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像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收入来源少,开支却不少,造成经济困难,孤儿寡母,不容易。她支持不了太久,即使硬撑也过不了今年冬天。迟早会嫁人,她还年轻。孤苦伶仃一辈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憋屈。盯电视,耗麻将,沉迷电视剧及赌博,不是个办法。一个人的日子不会太久,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眼下是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

儿子问:怎么把握。

妈妈说:你哥你嫂子不是说了吗。当无助的时候,要么绝望,要么豁出去。绝望之前是指望,指望破灭,才垂落绝望深渊。绝望和指望是孪生兄弟,像硬币两个面。女人能指望谁,要么丈夫或者男朋友,要么儿女。当子女尚幼的时候,别无选择。反之,当没有丈夫或男朋友时候,也别无选择。总的一句话,女人最在乎是孩子,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是娘的命。对女人好,就要对孩子好。对孩子好,就是对女人好。这些是你嫂子你哥说的,也是我的意见。

儿子说:都这么说,我看不见得。就拿你来说,生了这么多孩子,老了还是跟爸爸一起,不愿意跟儿子女儿生活在一起。换句话说,女人还是看重丈夫,丈夫没有了,才会看重儿女。她也不会例外,她现在没有丈夫,儿子是她生命的全部,如果嫁人呢,那重心就转移到丈夫身上。

妈妈丢下鸡毛掸子,说:呆子,那不更好吗。一个女人把心思都放在你那里,你做梦都会笑醒的。

儿子拣起鸡毛掸子,插入后背,说:她看不上我,用孩子做挡箭牌。妈妈,你儿子,从小就自卑,你知道的。

妈妈夺回鸡毛掸子,说:儿子,不是娘吹牛,翘翘尾巴,娘就知道你想拉什么,是不是想让娘帮助你,怪不得呢,以前,机枪都打不到你,人影都见不着,自从她来之后,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想妈妈帮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傻儿子,帮助你是天经地义的,那个妈妈不想儿子好啊。不过,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别人帮不了。妈妈只能表明一个态,作为你的家人,我知道该做什么,你放心,妈妈不是以前的妈妈了,现在,不仅仅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而且坚决支持。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看中你,或者说,是不是你一厢情愿,我去摸底,等我消息。不过,霸王硬上弓,我帮不了。你哥你嫂也帮不了。有的事情,只有靠自己,要看你们的缘分。儿子,跟妈撂句心里话,你看中她什么。

儿子点点头,说:嗯。不瞒你说吧,妈妈,我觉得她不错。为了儿子的婚姻,二老操碎了心,哥哥嫂子帮助不小,总是擦肩而过,不是女孩嫌我,就是我看不上人家,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自从第一眼看见她,我就那个了。

妈妈伸长脖子,问:那个了。

儿子说:我喜欢她。

妈妈举起鸡毛掸子,说:怎么个喜欢法,喜欢她什么。

儿子说:又来了,哥哥也这么问,你又这么问。喜欢,还是,你们能不能不说这些。我是正儿八经的,娶她过日子。

妈妈抽他,说:知道你身边不缺女人,这个女孩过几个月,悄悄地走了,那个女孩生活不到半年,又失踪不见了,连我都觉得厌烦了,先不说人家女孩如何如何,就说你。难道就不应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儿子不则声。伸二指头,夹住鸡毛掸子,弯腰,瞧地下,像寻找东西似的。

妈妈说:那次都说女孩不错,女孩挺好。说喜欢。到头来女孩还是走了。

儿子抬头,眼睛射出白生生的光芒,欲言又止。

妈妈抽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想说家里太穷,女人呆不住。我告诉你,我生这么多孩子,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就你还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哥都当和尚了,之前也这么说,现在还俗成家立业了。你应该知道,你哥为什么当和尚。又为什么还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儿子,不是妈妈不帮助,而是你自己要想清楚。免得害人害己。瞎折腾。

扑通,儿子跪倒在母亲面前,声泪俱下,说: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一定好好过日子。

妈妈弯腰,扶儿子,说:别这样,起来,

儿子爬起来,捂着眼睛,像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里。

听到动静,从床上竖起了,看见儿子跪在地下,咯噔,吧唧,又躺下了,仰面朝天,眼眶里像藏着几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扯开破嗓子,问:天亮了没有。

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而是不堪回首。跪过的儿子,都是老大难,像一把插在心头的尖刀。老三出家当和尚,曾经在妈妈面前跪下,老大两肋插刀替朋友出气触犯法律,也跪了,老二忍气吞声受人欺负做缩头乌龟,跪过,上面林林总总都是因为母亲才跪。为媳妇而跪下的,是第一次。面对下跪的小儿子,她可以无动于衷,因为泪已干。丈夫撞上来了,等于躺着中枪,她扭头,说:都是你,说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怎么啦,寡妇也是人,就许你们男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许女人再嫁。什么世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前,妇女没有地位,如今,妇女地位高了。寡妇照样嫁人。我明天就把事办了。

坐在旁边的儿子扯妈妈的衣服,说:妈妈,声音小一点。州官,电灯,你也懂啊。

妈妈:你嫂子说的。

爸爸坐起来,撩一件外衣披上,说:半夜三更,哇哩哇啦的,干什么。谁拦着你啦,只要张寡妇愿意,我不反对。儿子,你跪下有屁用啊,就是要跪的话,也不在这里,你跪错地方了。

妈妈说:对,儿子,你去向她求婚。向她表明。这没有什么丢脸,不要怕拒绝。儿子,你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自卑,胆小。俗话说,脸皮厚吃不够,脸皮薄吃不着。妈妈跟你说过n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要主动一点。

爸爸忍俊不禁,说:老太婆,你饶了我吧,少整那些词了,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n次,那是你说的词吗。

妈妈举起鸡毛掸子,说:我就说,怎么的。年轻人能说,我为什么不能说。

爸爸调侃说:你还是把背挺直了再说。

儿子听了妈妈的一番话,像打了鸡血,脸色红润,红光满面,一下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眼眶里像藏着几头威风凛凛的雄狮,他说:妈妈,有你刚才的一番话,儿子就有底气了。我走了,你们等着儿子的好消息吧。

妈妈说:儿子,勇敢一点,妈妈永远是你避风的港湾。

儿子点点头,昂首挺胸,离开了房间。

妈妈回过神来,说:老头子,你快去关门。张爸爬起来,把大门关上。

摸到门口,敲门,说:是我,开开门。

张寡妇坐起,说:我们睡了,有什么事

张弟说:一句话,就一句话,说完就走。

张寡妇弓腿,挪一下,说:孩子才睡,还是明天吧。

张弟叹气,说:那好,我走了。

过一会,听不到动静了,她拉开门,探出半个头,

说时迟那时快,噌,张弟蹿了出来,说: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他拽住她,把她从房间拖到外面走廊,

扑通扑通心跳,说:你别乱来。你别乱来。

扑通,张弟跪下了,说:你嫁给我吧。

张寡妇扶他起来,说:你吃错药了,半夜三更的,知道的,说你求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强奸呢。快滚,不然我喊了。

张弟说:我走,让我把话说完。

张寡妇扭头,边走边说:明天再说,明天来吧。

进房间,转身,呯,她把门关上。

住在徽州城里的王丽英的爸爸妈妈已经退休,退休之后,没有什么事情做,除了做饭吃饭还是做饭吃饭,老两口的活动半径越来越小,不是围着小区的梧桐树转二圈,而是在梧桐树下共享鸟叫声音。除了变成梧桐树的好朋友之外,没有一点进步。那天,太阳收走了最后一抹余晖,王爸王妈下楼,在楼梯口,发现一只腰鼓,有袋子套着,王爸弯腰,蹲下,腰鼓套子上有姓名,是隔壁邻居的,退休人员,参加小区腰鼓队,老有所依,老有所乐。直腰,跨过腰鼓,来到树下,和梧桐树站在一起,梧桐树旁边还是梧桐树,体育运动设施,单杠双杠诸如此类的在草地中间。看到单双杠,触景生情,他想起小外孙。

脑海浮现小外孙从双杠上掉下来摔伤的图景,躲它远点,这是她的本能,说:老头子,快下来,年纪不小了,还像小孩似的,已经有一个小的受伤,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

王爸坐在双杠上,调侃说:你信不信,我给你来一个托马斯旋转。

王妈上前,拽他,说:什么托马斯,快下来。那个小外孙,就是因为那个托马斯,才摔断了鼻梁。托马斯是你做的吗,快下来。

从双杠上跳下来脸上挂微笑,问:不知道小孙子怎么样了,得问问。

王妈说:打电话的话,顺便问一下王丽英工作调动的事情,这丫头,都这么久了,也不来个电话,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倒好,嫁了丈夫忘了我们。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丽英出现了,像及时雨一样,对爸爸妈妈来说,宝贝女儿出现比太阳出来重要。来者有三,除了王丽英夫妇之外,还有一条狗。没有客套话,没有眼神交换,只有喜上眉梢。只问路上,不问上下班。

从佛学院到徽州,不远,走高速,快且好走,因为没有红绿灯。下高速,直扑爸妈家,到门口,下车,上楼,敲门。家里没有人,猜两位老人散步去了,而且不会走远,于是,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果不其然,发现了,很久不见的妈妈,多多少少有点激动,走上前,王丽英与妈妈拥抱。

不那么协调地抱在一起,不是妈妈身体胖,不好抱,也不是妈妈不会抱,而是王丽英把妈妈当儿子一样的抱,抱住妈妈的脖子,弄得妈妈透不过气来,松开手,她动情地说:妈妈,我想你。

透不过气来的妈妈推开她,调侃说:你弄得我透不过气来,拥抱姿势不对,来,妈妈教你。

扑哧,笑了,王丽英说:那还用教。

妈妈说:你这样拥抱,谁都受不了。

王丽英调侃说:我一视同仁,对孩子,对丈夫,对妈妈爸爸,都一样。

射出睿智的光芒,扭头,妈妈说:那更受不了。你把抱丈夫的抱法用到我身上了,那谁受得了。小张,你说是不是。

张和尚微微一笑,说:妈妈,爸爸,我见到你们,心里真的很高兴。

妈妈调侃说:高兴,大家高兴,

张和尚调侃说:如果妈妈愿意,让我抱抱你。

妈妈张开双臂,说:那就来吧。

王妈抱着女婿,眼睛斜着女儿,说:王丽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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